“杀戮比人们想象的要难。在正确的环境中,它会自然而然的发生,但刻意营造它是一件最困难的事。更难的是起到恐惧作用。人类的思维倾向于害怕,但恐惧,这种深层次的情感徘徊在一代代人的骨头和血液中——因此,工具必须锋利,而其使用要精心判断。”
德拉肯.凡戈里齐,刺客庭第12任大导师,对泰拉高领主们的一次演说
任务时间戳 01:32:34
“你。”
科列格没有向周围看。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科列格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的庙宇。
“你得走了,朝圣者朋友。”
雕像覆盖着神庙,堆叠在一起用水泥砌合,被明亮的颜料和金色的叶子淹没。滴水嘴兽朝耸立在其上方纪念塔释放出的闪烁电光跃起。镀金的光环闪亮。神圣的嘴唇笑得殷红。雨流淌过圣人的脸和天使的翅膀。因其雨水他们称它为泪之城。
雨滴在他脸上飞溅并拍打着他的大衣。他看到水从天使翅膀的边缘落下。石头羽毛反射出放电的一丝火光。瞬间它们看似是真的……
呵-呵,呵呵呵……
我们认识的那个……
个个个……呃呃呃……
“我再说一次。你要——”
“这要成为一次警告,”他说。“命令是这样的。”
他转身看向看门人。那个男人是个胖子。其红色制服披风对他来说太小了,而他右手举着一根震击棍。拇指稳稳落在激活按钮上。那个人的下巴和下颚上有罪行与赎罪的纹身,胡茬下红色和黑色的点。
“你不是这里的成员,”科列格说。“你不应该在这。”
他看到看门人眼中的瞳孔变大,但他没有退开。
“是宵禁,”那个人说。“这是大人们的意思,你必须——”
科列格击中他胸腔之下。牙齿间喘息。那个人蹒跚后退。科列格晃动手掌推进他的下巴,看门人倒在潮湿的石头台阶上。科列格从袖口的鞘中拔出一根针,将其插进那人的喉咙里。他轻击针末的小玻璃泡,镇静剂开始沿银杆渗下。看门人一个小时内不会醒来。那时应该已经结束了。
科列格从背后甩下背包。扣子啪的一下打开。金属枪在劈啪作响的蓝色中闪亮。他的手快速动作:推进燃料进入容器,容器进入枪壳,一号弹鼓进入供弹口。
我知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去了哪……
那首旋律再次穿过他的脑海。他停顿了一秒。
鹰在在手套上起舞,眼睛隐藏在红色的鹰帽下……
他眨了眨眼并站起来,榴弹发射器在他的手中。维奥拉说过区域外通讯将被干扰一个小时。他把手伸向大衣,拿出面罩。雨滴在黑色的陶钢上形成银色的圆弧。它的眼睛是镜子。两个金属柱插在脸颊中。他把它戴上。清晰的数字在他视野边缘点亮。小型扩音隔栅伴随着嘶嘶作响的静电罩在他耳朵上。
他吸了一口气。这并非是要让他冷静下来。他总是冷静的。这是个习惯,习惯是很重要的。
他们不知道他来了。出其不意会有帮助。
他看向神庙的门,挡住道路的大块木头和金属板。它们上面满是白色和红色的手绘。铰链裸露。石头门框。他有时间放置自己带来的炸药。没有匆忙的必要。他们不知道他来了。
信标点0
“这是项杀戮任务,从头到尾。它应该是——”
“一次警告,”科列格说。他看向放在绿色布料上的武器组件。
他的房间两米乘三米。白色涂料覆盖了铆接的金属墙壁和天花板。涂刷是新的,但水盆和水龙头旁边的板上依然显示了出锈蚀。地板是质地粗糙的黑色。他的床铺是用螺栓固定到墙上的。床上的床单和毯子整齐而平坦,边缘折紧。他的私人箱子放在角落。敞开的盖子里装备闪闪发光。他坐在地板上,面前是其施展技艺所需的工具,拆解并分离。
“我明白它应该是怎么样的,”他说。“你可以留下任务详细报告。我会研究它们并查明是否有必要。”
维奥拉还在看着他。他阅读着她脸上的表情:她抿起嘴唇上的厌恶,她双眼无法隐藏的疑问。他看向径直的前方,双手和手指忙个不停拆卸着一件气体弹射榴弹发射器。
“它应该是一次警告。这就是为什么会是我。”他向上看去。“这就是审判庭招募我来完成的那类任务。”他将发射器的最后一部分放下并把“卡354”式手炮的套管针插了进去。“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维奥拉的脸在灰白色的头发下扭曲。那是张纤细的面孔,他注意到,因忧心而瘦弱,因习惯而紧绷。她用手调整了一下天鹅绒礼服的领子。她开始摇头并转身离开,然后停下转身看向他。
“你在不安,”她说。
“是的,”他说。“我之前被这样说过。”
她环视房间,再次摇了摇头。
“这是间牢房,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说。
“我们涂刷并擦洗它,但它不是船的一部分。”
“我知道。”
“是你要求的?”
“是的。”
维奥拉摇了摇头喘出一口气。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所需要的。”
“很好,”片刻后她说。“很好。你因审判官的命令来到这里,这就足够了。”
她朝门走去。
“你感到不舒服是可以理解的,”他说。她停下脚步。“我是新来的。我知道。我格格不入。你不舒服是可以理解的。”
“我以为你无法感受情绪。”
“我没法办。但你不需要感受情绪才能判断其效果。如果我不能这样做,就无法担任自己的角色。”
“那又是什么?”
“恐惧,冯.卡斯特兰女士。创造精准的恐惧。”
任务时间戳 01:35:01
咔哒……
换到手臂上。
一次呼吸。肌肉放松。
拇指在开关上绷紧。
按下。
咔哒……
神庙的大门向内炸开。岩粉和烟吹过通道,向广场散播。
科列格的面罩阻隔了爆炸的火光。爆炸波冲击着他。
两秒,在他脑海中精确的计时。
他站起来。发射器在他双手中。第一个圆筒装填着闪光、窒息和高音榴弹。他瞄准。他的面具调整到红外视野。神庙大门周围的空气因高温发出红色。
五秒。
橘色的轮廓在门后移动,蹒跚着。他们枪的金属是冷蓝色的。
科列格发射,改变瞄准目标再发射,改变再发射。榴弹飞过大门并爆炸。窒息气体与烟混合。热轮廓开始跌跌撞撞并倒下。
致盲的闪光爆发,白色穿过烟雾。有人发出喊声。试图在窒息同时呼吸的声音。
他们没有防毒面具,他注意到。高音炸药在石头拱门下引爆。面具用灰噪音充斥自己的耳朵前的瞬间,那声音的边缘波及到了科列格。暴露其中的瞬间足以让他的胆汁涌上喉咙。
前进,另外两枚榴弹。
砰一卡啦,砰-卡啦……
前两个武装的目标冲入视野,举起武器时,他抵达了大门。科列格向中央的人群发射了第三枚榴弹。它将那个人撞飞起来。高音弹爆炸,新的一次神经破坏噪音掠过空气。科列格穿过大门,把发射器挂在自己的肩膀上。来自玄关的热光在他视野中减褪。他从枪套中抽出微型自动枪。闪光还在维持的同时神庙终于开始醒来。科列格按动面具上的开关。红色的标识因面具筛选出有威胁的热量和动作,出现在视野边缘。
圣人和天使剥落的面容覆盖着天花板和墙壁。开放式拱门横跨大厅的另一端。一个男人从前庭的门中走出,穿着污损、多彩的长袍,面容涂抹着蓝白色的染料。科列格瞬间扣紧扳机。后坐力扬起他的手臂。手枪的枪口吹出火焰。喷涌的微型子弹在那人的胸口撕出一个洞来。血沁入烟雾。科列格向前冲,在尸体倒下时抓住它。下一个穿过门的目标有一把自动手枪。
弹药模式d-3-4,科列格想到。高频率开火。
巨大的后坐力。
目标在科列格向前掀起那具尸体,并将一连串抵近射击打向其面部的瞬间后射击。科列格穿过下一道门。
神庙的结构在他下方展开。
信标点1
门在维奥拉身后关闭。科列格还在地板上。他的双手将微型自动枪最后的零件插到一起,并将其放到其他武器旁边。都已经准备好了。他看了它们一会儿,然后拾起维奥拉留在床上的数据板。它的全息投影附件用一座看似颠倒尖塔的三维画面占满了其上方的空间,并探入下方的地面。数据板的内置扩音器噼噼啪啪的发出声音。
“……‘炽热真理先知’,一个确认为盛行于本地的国教分支教派……”
“……失去了教区的宠信……”
“……神庙可以容纳九百名支持者,估计目前有两到三百名居住在神庙中……”
他倾听。他观察,并阅读。结束时,他让其从头开始。三遍之后他将其关闭。然后坐下,睁着眼睛,但从一侧到另一侧晃动仿佛他在做梦。参数设定,方式选择。这些完成时,他停下。
从轨道到攻击地点要花费他一个小时。浪人行商船酒神号将在一百零五分钟后抵达最佳空投地点。那是可以接受的,契约审判官希望尽快解决,在炽热真理先知有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在他们有时间准备之前。他将在下一个小时里完成任务。开始前他需要检查自己的信标。
它们在一只盒子里:绿色金属,泡沫内衬,字母和数字模印在外层。打开之前他盯着它。那是他必须要有的执行方式,他被教导的执行方式,每一步都要一丝不苟。盖子随着真空塌落的嘶嘶声打开。他停下,检测自己的思维路径,观察情感线程。并不存在。他将在整个准备过程中维持自己的监测。
盒子里有三只小包裹,每个都裹在黑色天鹅绒中。他从左侧开始,将每个小包裹取出,放下,展开天鹅绒露出里面的物品:比握紧拳头略高的水晶圆柱体;一只还愿蜡烛;一只贴合受训老鹰的眼睛的鹰帽。
他看着它们,倾听着自己的脉搏。它依然稳定,他思维的变化普通、流畅、平缓……
然后他伸手拾起那只水晶圆柱体。一只厚实、锃亮的金属盖子封闭着顶部。三条粉色的肉漂浮于其中的浓稠液体,每条都不比他的小手指更大。
记忆充斥了他的感官。
它以味道开始:灼烧的肉、尿液、静电和汗水都被隐藏在抗腐的厚毯子下。
后勤兵在他周围移动,检查着固定在他手腕、脖子、关节和腰部的束带。他晃了晃自己的肩膀。他上方是一簇扭动并伸展的人造肢体。激光切割器,微型锯和钻头以不同的速度旋转并环绕着。这让他想起一个奖金格斗者,战斗前的热身运动。
“这是思维界面集成的一部分,”外科医生说。科列格抬头看向她。她对他笑了笑。那是个美丽的笑容,他觉得。蓝绿色的塑化长袍从脖子到指尖遮盖着她。她左颊有一副契约医师纹身。金属色的线缆从她脊椎上的插槽,上升到天花板上那簇弯曲的肢体。“我必须凭意念确保钻透颅骨时它会按我要求的停下,如果没有,你懂的,就得试着去弹它不存在的手指了。”
“我更希望那不会发生,”他说,并发现自己也在对她笑。
“现在而已,”她说。“你希望那不会发生现在而已。等到我在你身上做完,两种结果彼此看起来差别微乎其微。”
身穿红色和蓝绿色紧身衣的助手们开始钳住他的头。冰凉的手指在金属触及他头顶的皮肤时将他固定住。他的心跳加速。
“冷静,现在冷静,”外科医生说。她还在对他笑着。天花板上人造肢体的动作慢了下来。一只针尖手臂伸下来并刺入他的脖子。温暖的麻木感传播过他的全身。“我们现在要稳固你的头,让你在手术过程中无法移动。”
瞬间之后,随着钻头和螺栓驱动器拧紧头上的钳子,他听到了它们的声音。他正在大口喘气。他试图去想羽毛的飒飒声,以及翅膀的拍打将一只鹰送入蓝天。
“心跳和肾上腺素水平升高,”视线外一个冷酷的声音说。
“你必须清醒,你懂的,”那个外科医生说,“这样我就能在工作的同时观测你的情绪反射。这是确保切除和植入正确的唯一方法。我们拿走足够的,但不会过多。”
他上方的肢体折起,如温暖阳光下的花朵般绽开。一只硬币大小的圆锯开始切割。现在外科医生在他身边了,针头手指在他头颅上移动,清澈的笑容还在那里。“一旦我们在大脑中直接操作就不会有痛苦了。”
“他们……”他试图说话,但他的呼吸现在变得快了。他耳中血脉膨胀。“他们没告诉我这些。他们说这是一个强化植入。我会醒来感觉不到……”
“嗯……是的,那是真的。”她的手指还在他头皮上方。
“但也不是。你同意这件事是因为你不想再承受了。但我恐怕那需要我们知道你的哀痛和恐惧位于大脑哪部分,这样我们才能移除它们。我需要看到信号峰值。因此,此时此地,科列格士官,为了此项工作,你需要恐惧。”
锯和钻头向他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