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地板上升起,汇集成水珠并形成红色绳状的漩涡,凝结成肉体和几丁质以及爪子的构造。现在约瑟夫到了契约和赛维丽塔旁边,他们三人位于从死者以及尖叫活人的血液中生出的那圈生物中间。契约的灵能炮将一群生物炸成飞溅的黑色黏液,然后后枪膛发出空循环的声音。凝结出的恶魔合唱团向前走去,皮肤在它们的肢体上扩散。颜色和光亮正在艾西安视觉的边缘奔跑和旋转。一股甜腻味道的暖雾涌下她的喉咙,她窒息于自己的面罩中。
她在通往王座阶梯的底部。她上方那个坐在银椅子上的肿胀人形凝视着杀戮。王座周围的空气中蛛丝般的光线翻滚。
艾西安登上台阶。
内雷伊德扭过头看向那个朝着自己爬上台阶的人。灰尘随其脚步落下。红色的眼睛在它的铁脸中灼烧。她的家族保镖最终到了这里,包围了残余的入侵者,但这一个从屠杀中活下来并抵达了王座底部。但它无关紧要,对现在来说。
萨利克特里斯会消灭这些……生物,然后所有事情将回到原来的样子。是的……她醒着时候的样子。但此刻她看到萨利克特里斯似乎慢了下来,他无尽的舞蹈不再流畅,好像他正变得疲惫。而入侵者中最高的迈步上前向下劈砍,利刃尖叫。萨利克特里斯旋转到一旁,但仅是快到躲避锋刃,而那个剑士一次又一次的切割,她包围住那三个人的保镖们正在畏缩着后退。内雷伊德朝他们尖叫,但他们没有听。之后剑士用自己的剑向下劈砍,萨利克特里斯没能闪到旁边,那柄剑从锁骨到腹股沟劈开了管家。疼痛在内雷伊德朝胸膛中点燃,扩散为道道灼烧的痛苦。眨眼间世界不复存在,疼痛向她存在的边缘奔去。痛苦灼烧着她的思维,她再次看到自己父亲倒下,她从其后背抽出匕首。她感到自己第一次作为尖塔的女主人坐上王座上时,上面丝绸的感觉。她尝到能活在一个只为她,且只为她一个人存在世界梦境的甜美。
然后那消失了,她灵魂中被挖出一个空洞,暖和光被吸入,只剩下颤栗肉体的感觉,以及腐肉与灰烬的味道。
风刮过破碎窗户的声音将痛苦的呻吟送入她的耳朵。她能感觉到下巴上血液的潮湿以及滴淌。她不想抬头去看。她不想睁开自己的眼睛:她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
最终一切都变得太多了:统治者的需求,决策,政务部无休止的漠不关心同时要求得越来越多,而王座的荣耀变成了压垮她的恶疾。
之后,她梦中的声音似乎成了一种解放。她赋予了那个喜悦一个名字和一张脸,而梦境重塑了她的世界。它再次变得金光灿灿。
喊声,枪击声,听起来很近但她没有移动。她的呼吸在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喘息声。她听到附近破碎水晶的嘎吱声。
“看着我,”她上方一个声音说,坚定但因竭力而粗糙刺耳。内雷伊德扭动,抬起她的头,睁开她的眼睛。
一个士兵站在王座前,她的灰色铠甲上喷洒着血液,脸隐藏在呼吸面罩下,她的眼部是一块空白的面甲。内雷伊德将视线垂向士兵手中的激光枪。枪管平稳。
“我……”内雷伊德开口。“我只是想——”
艾西安扣动扳机。轰击的激光烧穿了尖塔女主人的头。血和炭化的大脑喷到王座污秽的装饰品上。肿胀的躯体跌倒,丝绸包裹的庞然大物随着汩汩声落下,它没能说出最后的话。
艾西安让她的目标落地。她的四肢开始颤抖。台阶上的一个声音让她转过身去。契约站在她身后,剑并未激活。约瑟夫和他站在一起。血和黏液覆盖着他们二人。他们后方赛维丽塔正穿过堆积的死尸,停步朝抽搐的尸体射出一发爆弹。艾西安小队中的一些人还活着,跪或躺在地面上,他们仿佛刚从冰冷的水中捞起般颤抖。除了他们并非她的小队,不真的是。
“大人,”她说,并低下自己的头。
她所见的回响在其脑海中抽痛。多彩的光正在她眼中冒着泡。她感觉好像自己要生病了。
“你服侍的很好,上尉,”契约说,而他的声音如老朋友般熟悉。
“我一直期待着,大人。”
“你记得,”约瑟夫说。
她抬头看向传教士,数十个其面容模糊的记忆填满了她的意识。
“是的,”她说。
一声推进器尖叫刺穿稀薄空气的同时,一艘黑色船壳的驳船落入破碎窗户后的视野。他们都转头去看其在空中旋转,它的后升降坡道落下接触到窗户边缘。一个人飘出炮艇船舱的幽暗之处。枯萎的四肢和破旧的黑色袍子挂在它身上。成圈的金属管蛇行盘绕在它血肉干枯的头上,蠕虫般的油腻光线劈啪作响。艾西安知道它是谁,也知道他们在过去见过面,一次又一次。
契约看向悬浮的灵能者。
“开始净化,”他说。“过去几年与尖塔女主人接触过的每个人都要被剔除。向受我下属的仲裁官们发布处决命令。没有慈悲或例外。”
灵能者的头在其机械外壳中点了点。
*这些呢?*一个劈啪作响的声音在艾西安头颅中说道。
契约看向散落在被屠杀染色房间中的艾西安小队士兵。一人跪在一池血液和切断的四肢中,头从一侧摇向另一侧,目光凝视仿佛因空白的空气而惊奇。另一个站着,闭着眼睛,如风中芦苇般在那里摇摆。其他的都没有动,即使他们活着,世界也不再是他们见到的样子了。
“如果他们活下来,清洁他们的意识,”契约说。“其他人……他们已挣得安宁。”灵能者在空中歪了歪头,那一定算是一次鞠躬,然后转身面对艾西安:问题以无言的手势提出但在艾西安的意识中响亮。她低下自己的头。她知道即将到来的:毕竟,之前她不是从这一刻中活下来很多次了吗?
“你记得,”契约说,“所以你知道自己面临的选择。”
她点了点头。
“死亡或者活下来而且什么都没有记住——我记得,大人。”她停下而话语来到其唇边,就像很久以前学过的祷词。“知晓恶魔的存在是对腐化的邀请。面对它们是用自己的灵魂冒险。面对它们并活下来是用数以百亿计的灵魂冒险。”
约瑟夫低下自己的头,她听到其小声念叨着某些祷词之类的东西。灵能者飘得更近了,艾西安能感觉到其模糊存在于自己思维的边缘。
契约注视着她的眼神。
“一次冒险,”他说,小心翼翼的。“还是一项要承受的负担。”
艾西安抬起自己的头,眨着眼睛。约瑟夫看向契约。火花在灵能者周围闪烁。在血与尸体之间,赛维丽塔转身看向他们。契约的视线注视着艾西安。“你已在一场人类存续的战争中为我服务多年。你将再次在这场战争中服务,但你可以选择穿着无知的铠甲这样做,或者凭着你灵魂的力量。”
瞬间艾西安回望向他,回答前低下了她的头。
“你知道咱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你们是审判庭。”
“我只是一个仆人,像你现在一样。但你知道咱们为审判庭服务要做什么吗?”
“咱们保护人类。”
“你理解那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咱们失败,就是帝国的失败。”
士官将目光转向桌子对面的那张脸。坚毅的眼神迎上了他,一眨不眨而直刺内心。那名军官红灰色的战斗甲上没有任何官职标记,但她凝视的重量足以让他咽下自己的疑问。他带领自己的小队穿过两个战区,看着自己排的其余人消失直到只剩他和少数由他带领的:一支战争中的散兵游勇。
“你有问题吗,士官?”她问道。
他畏缩了一下。
“我之前从未为审判庭服务过。我只是想知道是否总会是这个样子?”
某些东西在她一眨不眨的沉寂眼睛中闪烁。
“告诉我这之前你的服役经历,”她说。
“并无不敬,我已经向你确切描述过两次了,”他说。
她耸了耸肩,稍微向前靠近。
“就当是为了让我高兴,”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