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倒把彦蓝给问的有些不知所措。这姑娘,实在是太会揣摩人心了。别人稍微一点的动作和脸色,都能被她看到,然后做出反应。
“不,我只是想问,姑娘是哪家的?”彦蓝斟酌着字句,因为听说,善于观察脸色的人,其实都很敏感。
“我么?我是林御史家的庶女,三小姐,林玲。”即使是说庶女这两个字,也没有见这林姑娘眉头皱一下,或是露出怯懦的神情来。一般人家的女子,莫要说庶女,有些嫡女,看到王府里出来的人,嬷嬷婆子什么的,都很是害怕呢。
可这位林姑娘仿佛只是对着彦蓝说了一句刚刚吃什么,不见一点尴尬或是不自信的神色,说出自己是林御史家的庶女这个事情来。
彦蓝又觉得,刚刚这林姑娘直言不讳的样子,确实像御史家养出来的姑娘,这么地敢于说出真相,不畏权贵。
“林小姐刚刚给我说是高府二小姐将我们王妃推下水的时候,难道没有考虑过高府的人会找你麻烦么?”彦蓝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说黄梦她们么?算了,不论是她们还是高府,都没有把我们看在眼里。无论我做什么她们都不会对我因此改观,左右我也不想再和那群人来往,我也不怕他们寻我父亲麻烦。我父亲要是怕的话,也不会来做着谏言的御史大夫了。”林玲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把彦蓝说的心服口服。
林玲说的没错,高家的人,总是欲壑难填,认为全天下的人为她们高家做事都是应该的。所以无论林玲她们这样的人做什么,在他们那里都讨不到好,她的父亲也不会因此受到重用或是被罢免。
而且高家人也不敢给御使大夫使绊子,不论是文官高丞相还是武官高离,或是在深宫的高太后,都怕御史这一张嘴。所以与其得罪,还不如不理,可能情况还会好些,不然他们这群人,逮到一点错,就一直上奏,没准还来个死谏,弄得皇帝都没有办法。
再加上他们也是与掌控史料的官员们走的最近,要是再一不小心得罪了这几位官员,没准死了,还被后人骂着。
他们这样的职业,既是高危职业,但也没有多少人敢明着来。或许就因为有时候皇帝都拿他们没办法,而且平时这群人不懂得变通,只是死板,所以这群人的俸禄拿到的也很少,基本一家的开销也刚好够。这就不难想出为何这林玲是御史家的小姐,但仍是一身素袍。
不过,这林小姐,虽然是庶女,却没有庶女的唯唯诺诺,反而像是家里培养的嫡女,气度雍容华贵。看着这见识谈吐也像是放在林御史身边将养的,有一股子男子的豪气。
“不知林小姐家中有有几个兄弟姐妹?”还没到高府的客房,言映又起了一个话题问着。
问到这个问题,林玲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家中只有我一个小姐和一个弟弟。”
“那为何……小姐竟是三小姐?”彦蓝有些惊讶,林大人家中的子女竟是如此凋敝。
“之前还有两个姐姐,早登极乐去了。父亲感怀她们,还是坚持给她们俩序了齿。其实还有哥哥的,也是早逝,所以家中嫡母是十分疼爱我们这些为数不多健康长大的孩子的,我也是在母亲身边教养的。”林玲解释着。
原来如此,看来这林御史虽然子女缘不太好,但这家中应该甚是和睦,嫡母为了子嗣如此包容一个庶女,都养在了自己身边。
“怪不得林小姐如此气度,只是,我想提醒林小姐一句,虽然林小姐不用担心高家明面上来的算计,但这背地里的手段,林小姐还是得多防一防。”彦蓝不无担心地说道,这林小姐心直口快,不畏权贵,为了这件事得罪了高家确实有些冤枉。看来,等待会去见王爷是时候,务必得求一求王爷派点人过去保护御史府才好。
“是,多谢提醒。”林玲依旧不卑不亢,声线平稳得仿佛没有感情。
彦蓝把林玲带过去的时候,齐北桓皱了皱眉,“这是……?”
彦蓝说,“这是林御史家的三小姐,刚刚是她说看见了高家二小姐把王妃推下去的,所以我把她带了过来。”彦蓝这么一说,齐北桓也懂了她的意思,把这姑娘留在那小姐们的堆里,确实有些不妥了,
齐北桓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带她先下去,在一旁的厢房里吃点东西喝点茶。总之,等我们把事情处理好腾开手之前,你就看顾着这位林小姐,不要出一点差错。”彦蓝点点头,确实她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林小姐帮了他们,不能把人家置于危险的境地。
林玲立在一边,垂着眼眸,在齐北桓和彦蓝说话的时候她都是只听着,没说过一句话。这下听齐北桓要走了,她突然喊道,“王爷,能否容许臣女说几句话?”
齐北桓挑了挑眉,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停了下来。齐北桓高大的身躯笼罩在了林玲前面,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给林玲造成了极大的压迫。
“林小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齐北桓见林玲一直没开口,有些等不耐地催促了一下。
像是下定决心般,林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告诉王爷的是,我知道楚长书,楚大夫在哪里。”
林玲这句话说完,齐北桓和彦蓝都愣住了,齐北桓首先反应过来,问道,“楚长书在哪?”
林玲看了一眼他们两人,吐出几个字,“沐府禁地。”
齐北桓眉毛紧锁,“沐府禁地?似乎在哪里听过。”而彦蓝则是完全不知道这沐府禁地是何东西,而齐北桓自然不会像尚初萤那样给她解释一通,所以她也只好按下自己内心的疑惑,想着待会儿等尚初萤醒了去问尚初萤。
“周临风此人,王爷可还记得?”林玲提醒了一下齐北桓,齐北桓瞬间反应过来,那不是……
说起来这周临风与魏王府也真是有缘,当年周临风和齐北桓互相赏识,一起打过猎,行过军,而后来周临风因为忙于家族事业,就与齐北桓没有多少联系了。但后来,尚初萤上次误入沐府禁地时,见到了失踪多年的周临风,还帮他带了口信出来,也帮他放了信号。
周临风喜欢之前的景惜暖,为了她不惜得罪高家和沐家,于是被关在了沐府禁地折磨。那眼前这林玲到底是谁?为何会与周临风认识,好似还对这事有些了解?
“王爷不用再想了,周临风是我表哥,之前他不知所踪好几月,姨妈差点哭瞎了眼睛。但幸好,被魏王妃所遇到,帮他放了消息出来,我们才知道他是被关在了沐府禁地。只是,当我们的人派去的时候,表哥已经不堪忍受痛苦咬舌自尽了。他一直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向我们说明,他没有抛下周家,他是被迫害的。”
“林小姐与周家是表亲?”齐北桓若有所思。
“是,家父与周家主母是姐弟。”林玲悠悠地说。
“倒真是稀奇,林御史是最清高,刚正不阿的,竟然家姐却是嫁一商贾。”齐北桓嘴角带笑说着。
林玲听了,并无过多反应,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和齐北桓辩解什么。其实在林玲看来,说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身正,哪里会怕影子斜。在说,她父亲的做法和为人处世之道自有他的道理,轮不到自己一介小辈议论。
而且其实她听齐北桓的话里,好像并没有贬低什么的意思,也好似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她准备按兵不动,看看齐北桓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与临风同过窗,我们那时候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还一同上过战场,只不过我们都是小兵,没有出什么名堂。也不知道临风对你们说过这些没有,但是,在我这里,临风一直是我朋友。”齐北桓还是刚刚那副老神在在的笑容,没有什么让他过于激动或是生气的事。
林玲觉得,外界对于这个闲散王爷的评价,好像,不是那么准确。眼前这人,应该不是那般只知玩闹,失了斗志。他不仅没失,好似还隐藏着自己的某些实力与野心。
“所以林小姐把楚长书的下落告知给我们,是对于之前那件事的回报吗?”
“呵,你说是就是吧!临风表哥感谢你们,自然周家和林家也感谢你们。我所能告知的也只是这个,多的我们也无从报答起。但是,我告诉你们楚大夫的下落也不单单是为了报答你们,因为楚大夫,对我们而言,也同样重要。他曾医治我爹的腿疾,所以这件事上,实际上是报答了你们二人。”
齐北桓没有说话,他在思考整件事的合理性。过了一会儿,他问,“本王还想问姑娘一个问题?”
林玲与他目视相接,“王爷请问,臣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姐是如何得知楚长书被关在沐府禁地的?本王曾派出去许多人搜索,都没有找到,为何小姐会知道?或者说,本王为何要因为你那报恩的理由,而选择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