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事办得隐蔽，他纳妾一事本就是私事，可大可小，再兼他又刻意隐瞒，外人根本不得而知。
楚邑这几日忙着处理自己的事，便更是不知道了。
他说的要放下一切与阿柒厮守，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就在将自己的势力处理妥善，别人信他跟他一场，他不能将其置之不顾。
只是总有人不情愿就此放弃，一直拖延，直到今日，还未处理妥当。
楚邑将长剑举起，反复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声，将其放入剑盒中。
这把剑陪他征伐十年，往后……怕是也再无用武之地了。
十年心血，一朝付之东流。
他想过他在这场博弈中会输，却从未曾想过，结局也能如此了了。
“主子，时辰差不多了。”言天突然出现在门口。
“嗯。”楚邑起身。
今日是他与玉柒泷约定的最后一日，也是他决定进宫请旨赐婚的一日。也是……他决定放弃所有的一日。
刚刚走出房门，迎面突然跑进了一个人。
“你去哪儿？”
许久不见，清歌依旧是一袭白衣，白纱覆面，气质卓绝。
楚邑与言天具是一愣，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突然见到她。
不过一愣，楚邑便直接抬步往外走去，清歌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什么意思？你当真就什么都不要了？”
楚邑眉头一皱，想要甩开她，却又止住了，换了一种较为温柔的动作慢慢拨下了她的手：“我意已决。”
“就为了她？！”清歌朝着楚邑的背影喝了一声，不解又疑惑。
楚邑顿了顿，没有答话，继续往外走。
“楚邑！我找到救你的办法了！”清歌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继续道：“这样你还要放弃吗？你会活得长长久久，然后看着你的杀母仇人登上他梦寐以求的位置，看着他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们可还记得，曾经踩着多少人的尸骨，吃着多少人的血肉。还有你！百年之后，你可有脸面去见你的母亲！”
楚邑垂在身侧的拳头越攥越紧，他如何能忘，他母亲生生死在他的眼前，血肉模糊，他如何能忘，他为了活下去，远赴边疆，多少次死里逃生，可是……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根本就不是我愿不愿意放手，而是我不得不放手。”这话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般，嘶哑地几乎含血。
“楚邑。”清歌上前几步拉住他的衣袖：“我能救你，我找到救你的法子了，只要你还活着，就没有什么不得不放手的说法，只要你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你……不要放弃。”
“我已经决定了，我一定会娶她。”楚邑突然笑了笑，不再管清歌，大步朝前走去：“对不起。我答应她的，她信我，我不能食言。”
清歌看着那个人影渐行渐远，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她一路风尘仆仆赶回，难道就是为了看到这个结果？
她亦陪他十年，难不成所有心思也都要付水东流？
“可我……又不是不要你娶她，我只是……想要你不要放弃啊。”
夏日就是好，连黑夜都来得格外晚些。
所以玉柒泷极为耐心，斜趴在窗棂边，看着夕阳缓缓落下，内心无比平静，只是有一些不满，她突然好想去踩水玩，或者说，今夜一过，她就可以自由自在去踩水玩了。
没有亏欠，亦没有牵挂。
眼神突然闪过一丝迷蒙，她竟然……很轻松。
玉柒泷为自己的心思迷茫，以至于宫内来了旨意她都犹自没有反应过来，迷迷糊糊磕了头，谢了恩。
幸好她不是风头最盛的那个，一接了旨便能空闲地回了自己屋。虚晃似乎见到了人群中的韩氏，只是玉柒泷还来不及分析她眼神中的含义，就扭开了头。
没必要的。
今日宫内来的赐婚旨意一共两道，她被赐做安王正妃，玉柒泯则成了太子正妃。
也算是在最后一刻赶上了。
天边只剩了最后一丝残红，光线昏暗下来，愈发显得玉铭晓的脸晦暗不明。
“你……”
这事儿他不能说完全不知，只是突然赐婚，他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我知道的。这是我和他的约定，今日是最后一日。”玉柒泷没有一丝隐瞒的意思，赐婚的旨意下来，她原本应该高兴才对，只是不知为何，却没有想象中那种喜悦。
或许是她太贪心，想要爱情，也想要亲情，想要不孤单，想要所有珍视之人都能陪在身边，真心相待。
“你……”玉铭晓瞬时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与他私相授受你可知道？！你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怎能做这种事！”
“哥你别急，生气对身子不好。”玉柒泷没有半点道歉的意思。
她突然不想再去逢迎任何人，也包括这个世俗。
玉铭晓听出她话语里的倦怠，眨了眨眼，沉静下来。
这个妹妹若哪日乖乖按规矩办事，他才是要觉得奇怪了。
“那你与他……”玉铭晓斟酌着语言，想要说得尽量含蓄，却见跟前的姑娘双眼无神直视着窗外的远方，微风轻拂起她轻柔的鬓发。
他知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斟酌的来。
“那你与他，可是真心的？”
“自然。”玉柒泷脱口而出。
“安王殿下赢的机会微乎其微，若你与他绑在一起，今后难保不会……”
“我知道。”玉柒泷语气很轻，望着远方：“玉柒泯做了太子妃，玉家肯定是会直接抛弃我的，从今以后，我能依附的只有他了，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这话说到最后莫名带了些自嘲的味道。
依附？她玉柒泷何时也要去依附别人了？
可她或许……也只有他了。
突然被一股大力拥住，玉柒泷一怔，身后的拥抱很温暖，也很柔软，耳畔响起玉铭晓轻轻的话：“你小时怕黑，娘要去给人缝补衣服赚钱，很晚才会回来，家里没钱点煤油，你怕得发抖，我只能紧紧抱着你，一刻不停的和你说话你才能安静下来。只是后来，回了云都，不再为衣食发愁，你却离我远了，总感觉你在刻意疏远我。我这才发现，怕黑的妹妹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男女大防，哥哥也不能再抱你了，泷儿，这是最后一次了。”
温热的泪水突然湿润了眼眶，玉柒泷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静静听着玉铭晓说完了最后的话：“玉家不管你，哥哥管你。受了委屈就告诉哥哥，拼尽所有，我也会护你周全。”
他松开了玉柒泷，轻轻拂去她脸庞不知何时滚下的泪，突然轻笑一声，他都多久没见妹妹哭了。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乖乖的，婚仪定在七日后，漂漂亮亮地嫁给你喜欢的人。”
玉铭晓说完，转身离开，走出院门后，脚步突然一滞，缓缓转身看着院门，眼底闪着决然的光。
既然是她想要的，那他就满足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