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原地掠夺式的发财方式,有的人羡慕。
英雄不问来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有些人嫉妒。
金原锥和金原地兄弟两个狼狈为奸,哥哥盖大楼,阴险狡诈,坑害民工的血汗钱。
弟弟当强盗,偷沙卖土,胆大妄为,他腰包里的钱,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琅村人的血。
也有些人怨恨。
金原地把老祖宗留下的海滩挖得千疮百孔,一万年以恢复不了,这是挖祖坟、断子绝孙的暴行。
他结婚到现在生不出孩子,就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
人怕出名猪怕壮。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金原地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偷沙机械设备、运输车辆会被上面的矿产资源管理站连窝端了。
设备、车辆被扣押、查封,沙厂负责人金前郎被带到市进行调查。
金前郎手下的一个小伙计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向金原地报告情况。
听说是矿管站来查扣的,金原地暴跳如雷地骂道:“一群喂不饱的狗,一天不扔骨头就咬人!”
小伙计没有听明白老板的话,以为是在责备自己,辩解道:“沙厂的狗比人吃的还好呢,胖的快走不动道了。”
金原地厌恶地瞪了小伙计一眼,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
金原地心里正乱成一团麻,没工夫和他掰扯此狗非彼狗的问题。
他气势汹汹地闯进镇上的矿管站。
停车厂只有一台装着沙子的手扶拖拉机躲在角落里,自己的设备、车辆根本就不在这里,连个影也不见。
矿管站里都是熟人,见到金原地都主动客气地打招呼,不知道这次来又送什么礼物。
一回生,两回熟,金原地和矿管站的人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识,今天抓、明天抓,后天脸熟了,大后天手就软了。
千千个明日,万万个后日。
人情社会,混社会哪有不通人情的,人情通了哪有不社会的。
金原地强压怒火,强颜欢笑,见人就打招呼。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他和众人一边寒暄着,一边走向站长办公室。
站长不在,铁将军把着门呢。
这时矿管站的临时工沙坚守跑过来,将金原地悄悄地拉到一边,俯首帖耳说道:
“金老板,站长到市里开会去了,一上班就走了,昨晚上的行动,上面没让咱们站参加,秘密行动,一丁点口风没露出来,是今天一早市里的铁哥们告诉我的,要是昨天知道信,我早就找你去了。”
金原地全明白了,自己是冤枉镇上的矿管站了。
这个沙坚守,是矿管站的临时工。
通过七弯八绕的的关系进来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干工作积极,拉关系更积极,在站上讨人喜欢,在沙贩子圈里也是八面玲珑。
社会上就有这种人,学习课本真不行,见到上面的方块字就头疼,见到英文字母眼晕,听老师讲课就是听催眠曲。
只要一下课,立即从冬眠状态苏醒过来,龙腾虎跃的。
天生我材必有用,这些人在学习上不出彩,在社会上却很容易出人头地。
从这一点看,老天爷是慈悲的,每个人都要赏一碗饭吃。
沙坚守挂拉上金原地,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是通过金前郎引见的。
沙坚守知道幕后老板是金原地后,略施小计,金前郎便乖乖地将其引见给金原地。沙坚守羡慕金原地的实力,崇拜他本人,愿意为之赴汤蹈火,情愿为金原地两肋插刀。
金原地原以为只要摆平了镇上的矿管站,自己的沙厂就会风平浪静,生意兴隆。
没想到市里绕开镇上,一竿子插到底,打得自己措手不及。
金原地安排沙坚守全力以赴到市里打探消息,及时汇报。
匆忙离开矿管站,金原地心里盘算着如何与市里建立起关系,以后免不了要多打交道了。
蜘蛛织一个网,一般需要30——60分钟。
但人要结一个关系网,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短的一年半载,长的要三年五载,有的人甚至一辈子也织不成一个像模像样的关系网。
要织网,首先你肚子里要有货,必须能吐出丝线来。
用你自己的丝线,再去穿别的网上去,人家让不让你穿还是一回事,穿进去能不能真正融进去又是另一回事。
即使融直了一个圈子,何时能进入核心,真得看造化了。
整个沙厂被人一窝端了,此事非同小可,金原地出了矿管站,第一时间向大哥金原锥汇报了情况。
毕竟金原锥朋友多,人脉广,琴岛的建筑圈里都可以呼风唤雨,通过上级琴岛市的朋友找下级琅琊市关系,是笑脸迎着笑脸,肯定是最短的捷径。
如果想从村里找镇上,镇上再托人求市里,步步爬台阶,够着笑脸向上,看到的可都是猴屁股。
从下往上找关系,仰着脸跟人说话,看到的大多是黑脸,花了大钱还办不成事。
这个层面的事,小小的临时工沙坚守,是不能指望的,力不能及,依靠破鞋最容易扎脚。
他自己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连个正式编制也搞不定,目前的作用也就能通个风报个信。
金原地失魂落魄地来到沙厂,除了看门的老头就剩下几只看门的狗是喘气的,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
没有前呼后拥的人围着自己,金原地连车也懒得下,开着车打了一个旋就驶离了沙厂。
在路上遇到了叉路口,手中的方向盘不知是向左打还是向右打好了。
向左打是回家,这时候回家,只能自己一个人呆着,田蜜蜜肯定在班上,就是田蜜蜜在家,还不如不在家呢。
现在,是看见她就够了。
别人都说,自己娶了一个天仙似的媳妇,自己却烦透了这个天仙,就是洞房之夜进了一次洞房。
这是特么的什么洞房,简直就是一个防空洞,一个大染缸,污染了自己的身体,伤害了自己的灵魂。
一次受伤永不回头,一直分居至今。
田蜜蜜越是努力缓和两人的关系,金原地就感觉她恶心、下贱,如果不是父母强烈阻拦,早和她离婚了。
现在两个人就是一张纸的关系。
金原地三不知地向右转动方向盘,一会儿工夫来到种鸡厂,一进门就是岳树仁的工地,机械轰鸣,工人挥汗如雨,好不繁忙。
再往前开就到了自己的工地,工人羊打屎似散落在各个角落,一个个病鸡养不活的造型,和岳树仁的工地比起来有天壤之别。
真是不看见心烦,看见了更心烦。
工地上没有了金前郎,成了一盘散沙,自己失去了金前郎,就像断了只胳膊折了条腿。
工人们看见大老板来了,相互提醒着,原来坐着的站起来,原来抽烟的赶紧掐灭了,装腔作势地干起眼皮活儿。
金原地懒着看他们拙劣的表演,独自一人进了办公室,将风扇开到最大,虽然赶不走多少热气,但嗡嗡的声音反而能够阻止自己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