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云城老城区，云间小巷。
巷子尾有一家烧烤摊，只要是土生土长的云城人，没人不知道这儿。
夏兮兮坐在低矮的小凳上，大大咧咧地翻过脚底板，用牙签挑着水泡。
动作滑稽又让人心疼。
厉君然坐在她身侧，终于看不下去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过后，将她的脚拿过来，放置在膝上。
“别动！”他沉声说。
夏兮兮以为他要给挑水泡，有些不好意思，想把脚收回来。
“我自己就行，我自己挑的话，不疼的，可是要是别人来帮忙，就……”她支支吾吾地说。
厉君然则是冷静地说：“我才不会给你挑什么水泡，脚就放在这儿，吃饱了带你去医院。”
她做梦也没想到，在车上随口说一句，我想吃四水巷的烧烤，厉君然就真的带着她来了。
现在这个时间，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
所有的桌子上都坐满了人。
周围全是喝着冰啤酒吃着烧烤的普通人，许多大叔在划拳，时不时爆发出巨大的喊声。
旁边的面摊老板伸出头来，喊道：
“那边那个穿白衬衣的帅哥，你的面好了，人太多了，送不过去，过来拿！”
夏兮兮赶紧说：“我去！”
“别动。”厉君然拉过一张小椅子，将夏兮兮的脚放上去，站起来，把衬衣的袖子挽起来，朝着面摊走过去了。
夏兮兮觉得他的背影特别高大，比平常帅上一千倍。
热腾腾的汤面，撒满了辣椒面的泛着油光的大块的烤肉，再配上冰啤酒。
夏夜的星空，也被染上了暖暖的黄色光晕。
“啊……”夏兮兮喝了一大口啤酒，感叹道，“真是太委屈你了，陪我来这种地方吃饭。”
确实是委屈了，厉君然这样的公子哥，只怕这辈子都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刚到时，他盯着小矮桌上的油渍，嘴角还在抽搐。
尽管是这样，他仍然迁就着夏兮兮。
那沾满了辣椒面的烤肉入口，口腔里，肥肉迸溅出的油脂香气，再配上微甜的酱汁，微辣的口感，一切都是那么地让人心旷神怡。
再喝一口冰啤酒。
某种从未体会过的“爽”感直冲脑门。
“好吃吧？”夏兮兮眯着眼睛看他。
“低级口味。”厉君然鄙视着，却一口气吃了三串肥牛。
夏兮兮给他倒酒，笑而不语。
这是第二次厉君然陪着她吃路边摊了。
上次是……在逃出厉家，在路上飞车，经历了惊魂一刻之后。
“谢谢你。”夏兮兮突然道谢。
厉君然问：“你谢我什么？”
“谢谢你今晚设计的那些……”夏兮兮内疚道，“我把你精心安排的约会搞砸了，都是我不好。”
笨女人，又不是你的错，分明是那个不知好歹的霍祈泽的错。
“你能不能原谅我？”夏兮兮问。
“道歉有用吗？”厉君然说。
他低头去研究那些小小的青柠檬，两只手指头轻轻一捏，酸爽的柠檬汁加进了面汤里，厚重的面汤也变得格外清爽。
“也就说，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夏兮兮问。
“看在奖杯的份上。”厉君然吃着面，不动声色地说，“暂时不跟你计较。”
“我就当你原谅我啦。”夏兮兮笑着说。
“没有。”
厉君然优雅地擦着嘴，喝了一口冰水，“你别自作多情。”
吃完了烧烤，厉君然背着夏兮兮走在小巷子里。
虽然这附近环境不好，说是脏乱差也不为过了，可夏兮兮说想要散步，厉君然就背着她压马路。
昏黄的路灯照着，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在路面上，夏兮兮趴在他肩膀上，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
单单看地上这个黑色的影子，也能看出两人都在笑。
夏兮兮问：“你今晚，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话跟我说？”
“原本有。”厉君然冷淡道。
“现在呢？”
“现在没有了，你惹我生气，不打算说了。”
“……”
以夏兮兮的性格，一定会缠着他说嘛说嘛，甚至还有可能撒娇。
厉君然想好了，只要她问，就立刻说。
可她的反应，出乎了厉君然的意料，她没有继续往下问。
夏兮兮指着天幕上最亮的一颗星，说：“我奶奶说，好人死了，能上天呢，我小时候很笨，还问我奶奶，人为什么要上天，去了天上，能干什么呢？”
“能干什么？”厉君然顺着她的话问。
“我奶奶就跟我说，这世上的每一个好人死了，就变成一颗星星，”夏兮兮说，“那些特别好的人呢，变成了星星，就会特别亮。”
“幼稚。”厉君然说。
尽管语气嫌弃，嘴角还是上翘的，真是傻得可爱。
“你看，那几颗最亮的星星，一定是我们的亲人。”夏兮兮说着，问道：“那其中，一定有你爸爸，你妈妈……还有我的奶奶……证据都交给警方了吗？他们会把坏人抓起来吧？”
“嗯。”
……
翌日。
早高峰时间，CJ办公大楼里，多了几名穿制服的警察。
电梯间里挤满了人，正在窃窃私语。
“月总和礼总被抓了，听说阳总昨晚想要连夜出国，也在机场被扣下来了。”有人说。
“为什么啊？”
“不知道啊，我也是听人说的。”
“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现在新皇登基，可不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么。”
“不对不对，我听群里的小姐妹说了，礼总和阳总涉嫌谋杀。”
“对，我也听说了，杀的还是前董事长……”
“哎，这话可别胡说啊。”
“现在消息都封锁了，然总秘书室那帮人，口风一个比一个紧，什么也问不出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样大的事，总会有人知道的。”
……
厉博礼和厉曦月在公司被警方带走，许多人都看到了。
事件经过一个上午的发酵。舆论的风向越来越离谱。
赵寻走进办公室，来到厉君然的办公桌前。
“然总，再这样下去……”他说，“消息恐怕是封不住了，如果消息外泄，必然会对集团形象产生不好的影响，公关部一看事态紧急，已经采取了措施，对于后续的舆论导向，还做了策划，您看一看。”
这策划书里，有一项提议。
宣布与凌天集团联姻，转移公众视线。
凌天集团正处在上升期，夏凌天最近参加了几次慈善活动，风评也不错。
这时候宣布跟夏兮兮的婚讯，正是时候。
厉君然把策划书合上，说：“这件事不急。”
赵寻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这是顺水推舟的事，虽然山顶上的不愉快，他也听人汇报了，可从徐悦萱处反馈的信息，二人感情还行啊。
“然总，求婚戒指，您没有送给夏小姐吗？”赵寻壮着胆子问。
厉君然指尖点在桌面上，目光始终盯着电脑屏幕，“你还有事吗？安排给你的工作是不是不够多？”
冷静的目光扫过赵寻，扑克脸有些吓人：
“你还有闲心管别的？”
赵寻赶紧低头：“不是的，够多了，我现在就出去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