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摔在地上的玫瑰花，夏兮兮难受得说不出话。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仿佛有一袭黑色的、湿冷黏腻的毯子，将她包裹住。
即使周围挂满了彩灯，亮如白昼，夏兮兮也觉得所有的光亮都随着厉君然的离开而消失了。
她甚至没有勇气喊住他。
只怕他一转身，就会是一场无法收回的战争。
可她还是在心里期待着他转身回来。
霍祈泽来到夏兮兮身侧，柔和地笑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他说：“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夏兮兮后退一步，抬头看着他：
“霍医生，我……我觉得有些话，今天必须要跟你说清楚了。”
再这样模棱两可地暧昧下去，以后就再也说不清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霍祈泽收起了笑。
但他的目光依然柔和，安安静静地看着夏兮兮，等着她的下文。
哪怕从她嘴里说出再伤人的话，他也无所谓。
“霍医生，你是一个好人。”
夏兮兮深吸一口气，按国际惯例，先发一张好人卡。
霍祈泽扑哧一笑：“所以呢？”
“我有男朋友的……”
他这么一笑，夏兮兮没办法进行下去了，他这样云淡风轻，叫她如何光明正大地说出，你不要喜欢我之类的话。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啊，一开始就知道。”霍祈泽说，“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找回童年时期与男朋友的记忆吗？”
“那你……”夏兮兮脸皮不够厚，实在是没办法说出口。
最怕就是这种情况。
无论你说什么，他都可以自然而然地装作不知道你的意思。
霍祈泽伸出手，按在她的头顶上：“小仙女，你听好了。”
夏兮兮吓了一跳，抬起脸看他。
“你有没有男朋友，你跟谁在一起，都不能阻止我对你的好，”霍祈泽说，“我不管你怎么看我，也不管你在心里将我当作什么角色。守护你，是我的责任，只要你开心，我看天空的阴云都是美的。”
“霍医生，你没有明白我的话，”夏兮兮挡开了他的手，再往后退一步，“我觉得……你对我的关心，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而我们，只应该是普通朋友的。”
她觉得自己说得够直白了。
这样霍祈泽应该懂了。
霍祈泽说：“我跟你确实不仅仅是普通朋友，我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跟你做普通的朋友哦。”
他笑了。
夏兮兮有些诧异，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
“那我们连朋友也不要做了。”她突然恼火起来。
对着霍祈泽这张脸，对着他的笑，无法生出怒火。
夏兮兮是在对自己发火。
面对这种死缠烂打的男人，本应该心生厌恶，她却没有。
反而……很轻松，很自在。
甚至不觉得他说的话有多过分。
接受霍祈泽的好，并不是有意的，仿佛是某种神秘的力量在起作用，自然而然就接受了，还很坦然。
夏兮兮反思自己，这样的自己，也太渣了些。
她突然对自己发起火来。
她不再管霍祈泽了，转过身，大步地走下山。
霍祈泽跟在她身后，温柔地问她：“我的小仙女，生气了吗？”
“你别跟着我。”夏兮兮喊道。
她头也不回。
心里堵着一团火，对厉君然的离开发火，对自己的词不达意发火，对霍祈泽的听不懂人话发火。
总而言之，这一晚上糟透了！
脚踏着玫瑰花瓣，空气里飘着玫瑰的香气，但夏兮兮嗅出了甜香背后的苦涩。
她今天穿了一袭雾蓝色的长裙，大步往黑暗走去，小小的身躯笔直，风儿将她的裙摆吹起，像是一团阴冷的雾气。
霍祈泽还是紧追不舍，他当然能追上夏兮兮，却没有这样做，他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背后跟着她。
“你预备走路回去吗？”他轻声说，“你穿的鞋跟很高呀，腿不会疼吗？”
这话戳到夏兮兮的心窝了，脚确实已经被高跟鞋磨破了。
而且，穿着高跟鞋下坡，小腿的肌肉快要抽筋了，膝盖根本无法打直。
“我送你回去吧？”霍祈泽问。
他觉得夏兮兮生气的样子，十分可爱，像是一只气鼓鼓的小河豚。
“小仙女，不要再生气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转过身来踢我一脚，气消了咱们就坐车走吧？饿了吧，我们去吃好吃的。”
霍祈泽温柔的声音，一点点地被夜风揉开。
夏兮兮的腿真的很疼，小腿真的快要抽筋了。
她停下来，把鞋脱了，光着脚走。
但山路是用石块铺就而成，经过白天烈日炙烤，地面的温度很高。
没走几步脚底板就被烫出了水泡。
夏兮兮沮丧地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霍祈泽，警告他：“你别过来。”
他们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的位置上，远离了灯火通明的山顶。
这里的光线不足，她看不清霍祈泽的脸，但感觉他在皱眉。
“对不起，我从未想过要给你的生活带来困扰。”霍祈泽轻叹一声，终于缓缓道，“如果能让你开心，以后，我离你远一些吧。”
“谢谢合作！”夏兮兮说。
她知道这样很无礼，可感情的事，怎么能用礼仪标准来衡量。
拖拖拉拉，当断不断，才是最大的伤害。
她还在往前走，感觉脚底的水泡破了，传来火辣的痛感。
就在这时候，两道刺眼的车灯照过来。
厉君然驱车回来了！
他停车下来，快步走到夏兮兮身边，将她打横抱起来。
“我就问你一句，你跟我回家吗？”他声音很沉，脸色也很沉。
她从未听过厉君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明明是要表现愤怒，却夹杂了大量的心疼和不服气。
“唔。”夏兮兮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连连点头。
夏兮兮被厉君然抱着，放进车里。
车子在往后倒的过程中，霍祈泽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看。
车灯照着他的脸，让他完美得像是雕塑，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夏兮兮管不了那么多。
感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夏兮兮，你给我听好了，立刻换一个心理医生。”厉君然盯着前方山路，用命令的口气说，“你要是再敢见他，我可能会疯掉。”
“我知道了。”夏兮兮坐在了车后座，正在翻看脚底的水泡。
厉君然看她回话有些迟，压下后视镜，看到了她的动作，发现她受伤了。
本想好好教训她一顿，话到嘴边又止住。
“疼么？自作自受。”他说。
夏兮兮笑着说：“不疼，你不放心我，特意回来找我，我就开心啦，现在我超级开心，一点点小伤不算什么。”
“谁回来找你？”厉君然冷哼一声，“我掉了个东西，回来拿。”
“是什么？”夏兮兮讨好地说，“我没看到你拿东西呢，肯定是借口。”
“……”厉君然沉默了。
“是什么嘛？”夏兮兮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对话的机会，缠着他问，“告诉我嘛……你掉了什么？拿到了吗？我们再回去找呀！”
“是什么关你屁事。”厉君然说，“你别跟我笑，去跟你的霍医生笑。”
老子的心留在你这个小女人身上了。
就算走了，也是一具空壳。
老子回来找丢失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