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步笙抓着头发,面色有些狰狞,没想到这头疼起来竟这般要命。这些杂乱的画面恐怕便是诡面猴的记忆,它们就像玻璃碎片,飞凌在脑海中。
渐渐地,这些乱七八糟的一切淡去,眼前的模糊也消散了。不过,赵步笙的衣物却是被打湿了,脸上全是细密的汗水,可知其有多痛苦。
夜风吹抚在赵步笙削瘦的面庞上,那样轻柔,仿佛一位女子的手,带着淡淡的芬芳。
他自裆下取出手机,开启之后,却是没有半点信号,哀声一叹。瞧着通讯录中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不免有些思念,可在这种地方,又怎么敢奢望能拨打电话?
随后又打开某站,祭奠着曾经的赌怪,那个叱咤风云的男人。辉煌终将过去,让我为你上香。
却不知可有人为我上香?
“阿姨,来一杯卡布奇诺,给阿姨倒一杯卡布奇诺,开始你的炸弹秀……”
赌怪的癫狂,赵步笙此刻的抓狂,手机的电量渐渐消耗,右上角红色警告。
兴许是情绪太过激动,竟是从树上跌落,来了一个倒栽葱。还好自己现在是妖,否则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诡面猴的身体倒也还有些坚硬,这般高的树掉下来,也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将手机放在了怀中,赵步笙欣喜地拍着身上的泥土,瞧着身后的参天巨木,想要知晓这具身体的强度。
揉了揉双手,骨头间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赵步笙双目凝神,左脚后踩几分,刹那间抬腿弹出,一道白影扰动烟雾,“砰砰砰”便是三声沉闷声响。
整颗数人环抱之木却只是晃动了一两下,掉下三两宽而薄的树叶,却也没有折断,与料想的相差甚远了。
这妖怪当得也太窝囊了,传说中以赤手空拳破石断木的能力都是没有。
赵步笙一人躺在地上,遥望着天上的那一轮红月,月中似有琼楼玉宇浮现,仙宫隐约。
薄雾,白烟,赵步笙的意识身处在朦胧之中,半睡半醒。头中亦是有些莫名的头疼,一些杂乱的影像竟又浮现。
无名的大火,悲凄的嘶喊,折断的宫墙,岁月之后的荒凉与破败。这些迷乱的景象,就在眼前,就在脑海中斑驳。
冲天的喊声回荡在天地之间,震慑人心。
耳边有惊天动地的鼓声响起,纷乱的战场,各种绚烂的光彩,又或者如山的身躯,尸体埋葬。
那是一只猴子,身如山岳,挺立在昏暗的天地之间,眸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它的眉间有一道金色长痕,通体雪白,面上似笑非笑,幻化为各异的人面,一闪而过。
赵步笙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漓,头疼欲裂,一双手疯狂地锤着湿润的土地,以此来缓解疼痛。
这糟糕的身体,这混乱的意识,许久之后才稍稍平静。诡面猴的身影隐去,仿佛藏在了赵步笙脑海的深处,于黑暗中静然。
红月中隐有一人来回踱步,眼望苍穹,也只是一现而过。这里是月神界,安静寂然,静得只有风声。
一切渐渐平复。
“诡面,你怎么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来人是青雨,一身青绿色的罗裙在绯红的月光下泛着光华,如水的眸眼令人痴醉。
赵步笙揉了揉头,笑道:“刚化形不久,有些控制不住这身体,故而从树上摔了下来。不过并无大碍,青雨姐姐无须担心。”
一切都很自然。赵步笙自而不能透露太多,有些事只能自己知晓,那是不可言说的辛秘。
“听白桐言,你似乎将一些妖法忘了,可是如此?”
“当时化形之时从树上摔了下来,有些失忆了,不过很快便会好的。”赵步笙从容对答,将一切罪过都推到了白桐身上。
“白桐这家伙,平日里便喜欢欺负你。不过,谁让你的修为太低。”青雨嗔怪地瞥了赵步笙一眼,由手上取下一枚白玉戒指,递给赵步笙,道:“这个戒指你拿着。里面有《妖术典籍》,都是些入门的,你自己好生熟悉。”
在赵步笙那个时代,戒指可是定情之物,通常由男人送给女人,可如今,却是青雨送给赵步笙,有些羞涩。
“多谢青雨姐姐。”赵步笙毫不客气地接过白玉戒指,将它呆在右手食指上,摸了摸鼻子,“可这戒指如何使用?”
“将你的妖气引入白玉戒指中,你便可瞧见里面的空间。这戒指的空间却不是很大,不过应该够用了。”青雨摇了摇头,竟没想到诡面连这些事情都忘了。
赵步笙自而能感受到青雨口中所谓的妖气,便尝试着引妖气入戒指,那一缕一缕的妖气飘入白玉戒指中,其中的天地赵步笙也是瞧得一清二楚。
一本质朴的书册便是躺在那灰蒙蒙的空间中,赫然地写着《妖术典籍》四个大字。不过于赵步笙而言,这本书是神秘的,令人心潮澎湃。
“我们三个从小一直长大,如今要离开这月神界,我不希望你们两个有事,你可知道?”青雨眸中映照着天上的红月,缓缓而道。
“可我们究竟为何离开这里?只是为了月神,预言之神的一句话?”
“你可知晓你在说些什么?月神是我们的神,他的话自然是至高的旨意,往昔的一切,你可是忘了?”一向温柔的青雨言语间有些愤怒,转而凝视着赵步笙。
“我自而没有不敬之意,月神永远在我心中,在我灵魂深处,他那伟岸的身影,不朽的功绩,总让我沉醉,我怎么能忘!”赵步笙言语间有些激动,竟是抓着青雨的手,心神一荡,好滑。
月神是个什么鬼?赵步笙哪里知晓,这是个什么地方,赵步笙也全然不知。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瞧着赵步笙那激动而难以自抑的模样,青雨知晓自己错怪诡面了。
青雨是个好妖,就是赵步笙与她相处久了都不免会打心里喜欢。不过,依据上一世的定论,不同物种之间存在物种隔离,不可通婚,有些可惜。
有时候,学得的知识太多也是一种罪过。
“在月神界,月都是绯红的?”赵步笙还是忍不住问道。
“以前月是清冷的,如今它是绯红的,但不知何时它又会如往昔一般纯洁,不过,会有那么一日。”青雨似乎有些感伤,兴许是一些往事,关于月神的,“许久未曾与你赏月了,今夜可有兴致?”
赵步笙瞧着青雨面带笑容,不忍心拒绝,也是一笑道:“自然,青雨姐姐盛邀,何有不从之理?”
此夜,高树之上,两人并坐望月。尤其是与这样的美人,那更是一番风味。
赵步笙也从青雨的口中知晓了不少辛秘,对这月神界也有了不少的了解。
接下来的几日里,赵步笙认真观摩了《妖术典籍》,万幸的是,他还瞧得懂里面的文字,如若不然,那便是悲惨了。
《妖术典籍》里记载的也不过是如何勾动自己身体里的妖气,如何施展一些很基础的妖术。不过,如赵步笙这样妖气薄弱的家伙,也只有幻化一些衣物,头发之类,就是做到一跃十丈,也是有问题的。
而施展妖术之时,默念的“以神之名”,这其中的神乃是古妖神,他们妖族的至高的存在。可赵步笙又如何在月神麾下,这他是不知晓的,一想便是头疼。
继而神为至高的存在,那岂非这世间无仙?
妖的修行是为九阶,九阶之后可化妖神,而妖神又划分外初妖神,神妖王。
赵步笙将一切理了一下,却不知自己如今是人是妖,很烦恼。依常理而言,妖于四阶可化人身,六阶可御空而行,而如今自己算什么?四阶妖?
可是很不幸,四阶凝聚妖丹,赵步笙却只是感悟到自己身体之内有淡淡的妖气,游走于周身,如何修炼妖术?
如此,唯有走人的修行之路?
很无奈地躺在地上,手指轻打升起一丝火焰,赵步笙瞧着这微弱的光芒,在发呆。
这点妖术恐怕是给大妖看笑话,战场之上当炮灰的。
白烟朦胧,林间有小雨飘落,落在赵步笙的脸庞上,冰凉湿润。这月神界的空气可真是清新,比之黎城好了太多,若非面对未知,这地方也是极美的。
一道阴冷的风飘过,赵步笙侧头,却是瞥见一道红白的身影自远处飘过。而后,那道红白的身影竟是停下身子,一动不动。
赵步笙浑身的汗毛炸起,整个人也惊坐起来,躲藏在古木之后。他觉察到了一股无形的气息,那气息很强盛,几乎令自己窒息。
红白身影的家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赵步笙不知晓,可他知晓,就是老龟站在赵步笙的身前,他都没能有这种无力之感。
兴许是老龟于赵步笙根本没有杀意,而这红白衣服的家伙却是透露着一股淡而无形的杀意,那般令人颤栗。
红白衣服的身影原是背对着赵步笙,可此刻却是转过身子,直直地瞥向巨木之后的赵步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