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九撇嘴,她双手捏在衣裳上,牙齿嚼得咔咔响,“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江挽舟收起玩笑的语气,走到窗前,轻轻摆弄着那盏风铃。清脆的声音悦耳,撩起的时候,一抹温润的光泽一晃而过,“白馥离必须死。”
和那件事情有关的人,他一个都不会留。
“没得商量了?”陆昭九有些可惜,白馥离迟早都得死,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想留着她把当年的事情说完。如若白馥离不在,她只能在沈婳身上下功夫了。
沈婳那人,看起来可不大好对付。
“你今日来找我,又是送药又是献策,就是为了替白馥离求情?”江挽舟冷不丁的问她,他低头,她双手正揪着衣服,一双黑黝黝的瞳低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就是有些担心嫁过来以后,府上的人会不喜欢我……”她小声的说着,心里已经没报希望。江挽舟这副模样,看起来是没得商量了,要是继续说下去,只会让他对自己生疑。
“担心惹人非议?”江挽舟淡淡道,“这江府还是我的江府,他们谁敢对你有异议。”
陆昭九猛抬头,眼底冒着星星,脖子咔擦响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高兴,听见他的后文,眼角往下一拉,“打狗还得看主人,他们不会欺负你,尽管放心。”
她愤愤回了房,气得连带去的匣子都没要。趁着时间不算太晚,匆匆写了一封信,让华阳拿去给了李溯游。江挽舟这人铁石心肠,可总还得垂死挣扎挣扎。
翌日,上奏了修筑运河一事。退朝后刚离开金銮殿,江挽舟被李赋言拉着在出宫的路上边走边谈心。
“骠骑将军往些年都不顾朝政,将这些事交给朝中文官全权负责,近些日子怎么忽然开始插手朝政了?”
“我身为朝廷命官,就算插手,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将军兴许没有多想,可朝廷中的其他官员,也许就不这么想了。”李赋言侃侃笑谈。
江挽舟看着李赋言,眸子深邃。朝中分为两党,太后党和保皇党,李赋言是难得一个立场不定的人,这么多年能够坚持秉公执法,从不枉顾私情,江挽舟向来多看他几眼。可他这番话又是何意?
江挽舟直接道,“御史大人想要说什么,不妨直言。”
李赋言放慢了脚步,压着声音说道,“这些日子扶柳公主一事,所有人有目共睹,她住进江府一事虽是公主与将军之间的私事,可你们两人毕竟身份特殊,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如若没发生什么事,没有把柄遭人口舌也就算了,可这段时日先是江徐氏偷情被抓,后是白姑娘入狱,两人出事的事情公主殿下正好都在场。将军又破例插手难民之事,今日又提出修筑运河,行事作风与往日大有不同,若是被人抓住大做文章,对公主恐怕大有不利。”
他看向江挽舟,笑着说道,“兴许将军不在意,可好歹也为公主着想一些。她没有庇护,四处都是随时能够致她于死地的刀剑棍棒。我能说的便只有这些,还望将军听入了耳。”
李赋言离去后,江挽舟上了马车,他坐在马车上,凝神想着李赋言的话,听见耳侧越发喧杂,似乎已经经过烟水路,他问道,“到什么地方了?”
“刚出宫一阵,将军可有什么事?”成景应道。
“今日是什么日子?”
“十八。”
江挽舟眼皮微微阖下,“去一趟官府。”
“是。”
从官府出来,江挽舟去了一趟陆府,这些日子病逝的人不少,但总体情况算是稳定了下来,病情得到了控制。走近陆府没有听见四处传来的哭声,江挽舟心也定了下来。
找沈大夫问清难民的情况,江挽舟回府后直接去了轩林院,不见江穆便直转祠堂。
祠堂内外只有江穆一人,他沐浴焚香才来,点了三炷香,跪坐在地上烧纸。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拨开纸钱的手指微微顿下,“你来了。”
“嗯,有事耽搁,才回府上。”江挽舟过去,在蒲团上跪下,从一侧竹篮里拾起纸钱,“父亲还是和以往一样,每月到了娘亲的忌辰都会来这里。”
江穆淡笑,“你娘亲去得早,你不知道,她这人最不喜欢一个人待着,怕黑怕冷还怕无聊,我有时间便多来陪陪她。”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把娘亲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
“有的人是不可能忘的,就算过了再久,你忘了她的音容,可是她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还历历在目。”忽然想起什么,江穆话音停了下来,他看江挽舟一眼,试探的问,“陆府的姑娘,你是喜欢的?”
“还好。”他拨开纸钱,眼眸被火光映得发红。
江穆沉着脸色,倒是后悔自己应下这门亲事。
当时江穆向他提起,他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只说一句他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走了。旁人不知,江穆还不了解他?
若是他不想要的,谁都强求不得,他不拒绝,便是想要了。
他匆忙应了下来,被江徐氏游说着尽快办好了婚事,娶陆府小姐进门,却不料进门没多少时日,便发生了这种事情。算起来,自打过门后,江挽舟连她正脸都没瞧见过。
“要是能忘了最好,趁着年轻还能喜欢,再娶一个。别像你爹一样,熬到中年,迫不得已娶了不喜欢的女人帮着操持家务。”年轻的时候把心思放在了朝政上,等年纪大了,七情六欲也就淡了。
这些日子江挽舟一直顾着朝廷之事,格外反常,他只恐他重蹈了自己的覆辙。
江挽舟眉眼忽然恹下,“我现在没有心思放在这上面,找不到合适的人,就算一辈子一个人过也就这么过来了。”
不料他当真这么想,江穆心急,“一个人怎么行,我好歹还有你在身边陪着,你要是这个时候不娶妻,江家无后事小,你后面这些年一个人怎么过?”
“可城中这些女子,不是贪图江府权势便是荣华,实在入不得眼。”江挽舟把被火风掀开的纸钱拾了进去,低着的眉眼看不出任何神色,“若是两个人过得不顺心,倒不如一人。”
“你再好好想想,现在说这些话还……”
“爹不必相劝,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我心意已决。”江挽舟不冷不热的口气,让江穆也实在说不下去,他好生叹了几口气,“都怪爹当初没有多加思索便将陆氏替你娶回了江府。”
要是没有这一出,太后也找不到机会轻易对付陆家。江穆皱着眉头,发间已经有了些许鬓白,他亏欠他这个儿子,更亏欠整个陆家。
“其实眼下还有一个人选,娶回江府倒是合适,只是恐怕爹不会同意。”江穆心灰意冷之时,江挽舟忽然冷不丁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