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九撇撇嘴,“我不就是有点期待你爹抹水粉的样子。”
她都有点后悔自己那日只顾着逗江挽舟,忘了多看李赋言几眼,多可惜。
陆昭九唇角抹着笑,抬头却见李溯游抬手用袖摆遮着自己的脸。
“你做什么?”
“有人看你。”
陆昭九瞪他,“你让他看去,我今日特意盛装,就是为了给人看的。”
说完抖抖袖,眼角勾起一抹媚意。她就是要给人看看,扶柳这傻公主不仅脑子好使,聪慧多才,还生得格外好看。就是要让人人记着她扶柳,太后从她身后打主意的时候,才能有点忌讳。
她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唯一的亲人还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帝,她只能靠自己。
李溯游不情不愿的放下袖子,抬眼看见江挽舟走来,低头陆昭九已经走得离他两丈远,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腆着脸朝着江挽舟飞奔去,“这日头这么毒,将军怎么也不去凉亭里躲躲,万一把这小脸晒着了可怎么办?”
江挽舟脸色颇淡泊,“御史大人组了个局,带着百官下棋,正……”
“那将军怎么不去?”陆昭九殷切过了度,打断了他的话。
江挽舟脸色微僵,“正多出我一个,御史大人让我过来寻你,听说公主殿下棋艺精湛。”
“一般般,一般般。”陆昭九娇羞的掩面,没想到那老头儿这么上道,竟然主动给她和江挽舟制造机会,也没亏她当年时常给李府送礼,把家里的好东西都往那边搬。
不过陆昭九清楚得很,什么多出他一个,分明就是没人要和他一同下棋。从十年前就没人和江挽舟下棋,棋艺再精湛的人都会三两下败在他手下,输得太没面子,也就不想和他玩了。江挽舟总是一个人手握黑白子博弈。
她说着,人已经跟了上去,随江挽舟去了万尺亭台。
万尺亭台在金銮殿东侧,能容近万人,夜宴就在这万尺亭台举行,眼下正当下午日头最热烈的时候,不少官家女眷和百官都来了这亭中避着。陆昭九去的时候正热闹得很,她借机拉着江挽舟一截袖摆,紧巴巴的跟着。
身侧都是细碎的议论声,棋子落定的声音清脆。到了走近的时候,陆昭九才甩开了袖摆,在空位上坐下。
看见江挽舟坐下,一侧围过来不少人。
谁不知道江挽舟一棋难敌,走近以后看见他面前坐的是个小姑娘,都小声戏谑的笑起来。
“镖旗将军怎么欺负一个小姑娘?”左将军程夷笑声爽朗,响彻半座亭台。他话刚出,不少人被引了过来,都凑上来看是哪家的姑娘敢和江挽舟下棋。
陆昭九坦然的坐着,双肩平平,面上带着舒畅的笑意。
“公主先请吧。”江挽舟把黑子送到她跟前。
陆昭九摇了摇头,送了回去,又把他面前的白子接了过来,“我不欺负将军。”
听着她的话,一旁的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两人到底是谁欺负谁,一看便知。这小姑娘也太狂妄了一点。
整个亭台,只有陆昭九和李赋言清楚些,若是别人就算了,和江挽舟,还真是陆昭九欺负人。她和李溯游整日爬那江府的墙头,一步步把江挽舟的行棋抄下来,不知道研究了多少遍。
江挽舟下棋的手段技巧,都被陆昭九记在了心上。
她原本是想在国塾一年一度的棋弈上赢他,可她刚觉得自己练得差不多,江挽舟被一纸圣旨送去了边境战场,自个儿也因为酒后闹事被国塾除了名。没了机会,一直拖到了今日。
正好,能够圆她的遗愿,又一举在百官面前抢个风头。
陆昭九步步招摇,偏生找不出纰漏,江挽舟觉察自己行棋的手法被她看穿,立即换了路,又被她轻而易举的堵死。
江挽舟诧异的看着她,周遭有懂棋的人都小声议论起来。
这根本不是胜负的问题,陆昭九用碾压的方式在和江挽舟下棋,步步压制,丝毫没给他施展开的机会。看着她一只手撑着额,一只手玩弄着棋子的闲散模样,想要什么时候结束这盘棋,不过看她的心情。
陆昭九一路压着江挽舟,偏偏又不急着结束,她想看江挽舟被人挫败是怎样的感受,偏偏这人神色从容,像是根本就不在意胜负,更享受下棋时的感受。
陆昭九没劲的收了棋,胜过江挽舟,又重新开了一局,想等江挽舟想方设法来赢自己。
可江挽舟始终只按照他习惯的方式下棋,和她记忆里如出一辙。
她连胜几局,所有人都拥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有别的人想要和她对弈都被拒了,正好夕阳西下宫宴方开,所有人都散开,回了各自的位置。陆昭九提着裙摆,跟着江挽舟朝着万尺亭台首端走去,在他左侧款款坐下。
陆昭九倒了一杯酒,递到江挽舟面前就要敬他,“谢将军让着我,不然我方才赢得也没这么顺利。”
江挽舟喝了酒,淡淡笑,看了她一眼,“我有一件事想要问公主。”
陆昭九喝了酒,吃了肉又吃糕点,心里赞叹着宫里御厨的手艺,“将军有事就说,只要是我知道的,肯定一五一十回答将军。”
“你可认识我亡妻,陆氏,陆昭九。”江挽舟一字一句。
陆昭九一阵干咳,嗓子里的糕点屑都呛了出来。
亭台之上,映着落霞春日,红毯铺了百丈,觥筹交错,笙歌燕舞,金樽杯、银盘玉器都覆盖成一片灿金的黄。
“公子,为何陆小姐能赢镖旗将军?”等闲站在李溯游身后问。
李溯游笑笑,“她是最了解江挽舟的人,想赢自然能赢。”
他落了笔,最后一点缀在女子发间的金簪上。
等闲凑了上去近看,一副浩浩荡荡的画卷之上,绘着整个万尺亭台,明明有千人,偏偏一眼看去却能牢牢抓住看着江挽舟发笑的女子,清甜的笑着,笑靥如花。
“公子画陆小姐画得还是这么栩栩如生。”
“那是,我养大的姑娘。”话中颇得意。
李溯游乏了,把笔往墨中一丢,“收好,我去休息了。”
“宫宴才开始,公子不守着陆小姐吗?”
“我就在花丛里小憩,有事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