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了,孙嬷嬷提醒了身侧的宫女一句,让她下去传话。
话带到,领头的宦官走到了陆昭九身边去,掐尖的声音刺耳高昂,整个皇宫外围都能听到,“公主殿下,喜轿轿底断裂暂时好像修不了了,宫里多年没办喜事,又没有多的能够备……”
“所以呢?”陆昭九只在意结果。
“所以……”宦官笑着,“只有委屈委屈您,从这里走去江府了。不过这一路也不算远,要是走得快,最多几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你放心,我们会一路跟着您保护您的安全。”
他的话说完,陆昭九没接下去,幽幽的目光看着他,还有宫门上看热闹的女人。眼底没有丝毫愤怒,只有薄凉的冷笑,仿佛眼前的事与他无关。
她的表情让临月不寒而栗。
临月急了,紧紧拽住孙嬷嬷,“她该不会有什么应对的法子吧?我看她怎么半点该有的表情都没有?”
成亲对女子而言,一生只有一次,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她的大喜之日被糟蹋成这样,丢人还丢大了,怎么会这么冷静?
“公主莫急,你耐心等着看就行了,这次谁都帮不了她。”孙嬷嬷脸上挂着的笑有几分狠戾,“按照我朝律例,将军只能在府上等她,要是赶来这里迎接就是藐视皇位、对皇家不敬重,就凭这一点,太后娘娘都能取消他们的婚约。况且就算他想来接她,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他们在路上准备了不少的惊喜,要是江挽舟亲自来接,必定会错过吉时。
“好。”孙嬷嬷的话让临月心里有些底,她急切的盯着下面,等着看她的好戏。
不等陆昭九说话,后面的宫人已经开始行动,把马车上的嫁妆一车一车往下搬。九车的嫁妆全部堆在外面还算壮观,外面看热闹的人见着这壮观的场面都咋舌赞叹起来。看见这些人的反应,陆昭九只感到奇怪。
太后怎么可能给她好果子吃?嫁妆放在马车上跟着她去江府也无碍,故意卸下来的目的是什么?她仔细看着宫人抬箱子的动作才觉得不对劲,硕大的一口箱子,里面就算是装衣帛也沉甸甸的,可这些人抬着格外轻松,还不忘说笑。
显然有诈。
她才发觉,一个箱子突然从马车上滑了下去,刚砸在地上就四分五裂,成了几块木头。
里面空无一物!
竟然连嫁妆都没有,还要打肿脸来装胖子!
看热闹的百姓都忍不住轻嘶了一声,眉梢皱了起来。连嫁妆都是空的,这算怎么回事?这扶柳公主活得也太窝囊了。名义上还算是皇帝的亲妹妹,在成亲的大喜日丢人丢到了这个田地,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箱子摔下去的时候陆昭九已经料到,她眉头也没皱一下,“嫁妆就别折腾了,走吧。”
反正也要走这一趟,不如走快点。
她顺着华阳道坦然走去,走出两步,远处一抹红忽然映入眼帘。她停下脚步看着,一卷厚重的红毯从远处滚来,足有十尺宽,浩荡的红色瞩目,恰巧在她跟前停下。
红毯蜿蜒数里,根本看不到尽头,不知道铺到了什么地方。
她讶异的皱着眉头,转眼一辆枣红色汗血宝马缓缓走了过来,看见马上的人和他身后的喜轿马车,蹙起的眉头在一瞬间舒展开来。
溯游!李溯游!
她眼底欢欣雀跃,险些扑上去抱住了他。
“不好意思,昨夜红床帐暖,起迟了。”李溯游满面春风、意气风发。若不是身上穿的紫红色衣裳,当真会叫人以为他是新郎官了。
他从马上跃下,站在陆昭九身前。等闲从后面的马车上跃下,手中托盘盛着一件嫁衣,上面一丝一线都是城中最好的老绣娘制成,巧夺天工的金线鸳鸯栩栩如生,几乎快要从喜袍上腾飞而出。只要是懂行的人都不难看出,这绣案就算是最好的绣娘,十人也要绣上整整三年才能成。
李溯游从托盘中取过嫁衣,细致的披在了陆昭九身上,替她好好穿上。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她瘪着嘴,差点哭出来。
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把自己的负担都统统卸下来。
“傻了吧,嫁女儿哪有父亲不到场的理。”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得分外宠溺,和老父亲相差无几。
这个时候还不忘嘴上占她的便宜!
陆昭九想把他的手拍下来,刚抬起手又放了下来,李溯游向来最在意自己妖孽的美貌,这回眼睑下竟有了黑眼圈,显然是为了安排她的事情一夜未眠。
这次就饶他算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陆昭九本就描了妆,穿上清贵华美的嫁衣带上金步摇,整个人与方才俨然不同。碎日洒在她身上,光彩夺目。
“这样还像是一回事,虽然这张脸勉勉强强,可配上本公子的嫁衣步摇就好看多了。”李溯游眼底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他手上灵活的转着盖头,一直没舍得盖上。
“孙嬷嬷,这是怎么一回事!”临月气得不停的跺脚,拉着孙嬷嬷不放,“你说你们都安排好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这红毯喜轿还有马车是哪里来的?”
临月早在宫宴就看出李溯游和陆昭九关系不一般,可眼下陆昭九是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他竟然跑来替她出风头!他怎么敢!
李赋言在朝中都是一副缩头乌龟的模样,说是端庄正义,两头不帮,可在临月眼里就是胆小怕事,担心哪天出了什么事情。李赋言都不敢得罪朝中权贵和太后皇上,李溯游一个纨绔公子怎么敢?他这是想害死李府,摘了他爹的乌纱帽?
临月完全冷静不下来,着急的时候不经意就把孙嬷嬷手上掐出了不少血印子。
“公主,站在这上面也想不出应对之策,不如我们先下去看看情况,再做决定?”孙嬷嬷也不知该怎么应对,提到临月的许可后,搀扶着她往下走了去。
临月步履匆忙,走下去的时候脚底打滑险些摔了下去,一手扶着孙嬷嬷一手扶着宫墙才站稳。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她妒忌的冷笑一声,“李公子和姐姐这是琴瑟和鸣、莫不相好啊?我皇家的人嫁女儿,什么时候轮到御史大夫的公子来送喜轿嫁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