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还请您更衣,要是拖延下去恐怕会耽误吉时。”说话的宫女脸上挂着刻薄讥诮的笑。
云扶柳就是她们从小欺负大的,像她这么卑贱的人就应该随便许一个塞外的小副将远远扔出长安,永远没有回来的机会。嫁给江挽舟,她也配?
“太后娘娘就这准备了这一件衣裳?”陆昭九笑得僵硬。
宫女不耐烦的皱了眉头,“扶柳公主果真是出宫见过世面的人,和奴婢们不一样了。您什么时候见过姑娘出嫁准备两套嫁衣的?”
可这怎么穿?
陆昭九丢开嫁衣,在柜子里细细翻找了起来。原本还指望能在扶柳公主房中找到一件红色的衣裳,可从面上找到了底,也没看见半抹红。
里面只有几套衣裳,都是清素的颜色,要不破了洞、要不掉了色,她根本没得选。
“公主殿下还没准备好?”外面传来宦官扣门的声音,“吉时快到,还请殿下赶快,要是耽误了时辰,恐怕太后娘娘要怪罪奴才了。”
外面追得厉害,里面的宫女也一个劲的催促,看来这人是不丢不行了。
陆昭九穿上红衣,跟着宫女宦官往外走去。看见她这幅模样,一胖的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就这幅模样去嫁人,也实在是太难堪了!别说是公主的身份,就是寻常人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倒是陆昭九面色坦然,没什么表情。
这些人就是想要看她的笑话,要是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岂不正好着了他们的道?
看到喜轿,和后面马车上装着的九车嫁妆,她悬起的心才算是落下。无论她穿得再难看,也只有在皇宫和江府丢这个人,喜轿和嫁妆不出问题,出宫到江府这段路上至少还能保住颜面,不至于丢人丢了整个长安城。
没有红盖头,陆昭九就坦然踏上喜轿,安然等着到江府。
江挽舟说了路上不会让她有闪失,她就信他。江挽舟的能耐想要在大庭广众下保护她不成问题,就算出了什么闪失,白君见等人也会护她平安。
刚启程不远,听着四周传来说话的喧杂声,她悄悄把帘子掀起了一条缝。
出了宫门就是华阳道了,就是不知道李溯游来不来送她。上一次他从陆府一直护送她到江府,一直到她爹赶人才走,这一回她怕他不来了。
他根本不赞成她再嫁江挽舟。
她一口气没叹下去,一声脆响,喜轿突然失衡。
“怎么了?”她低低问了一声,便听外面的阉人笑着请她,“公主殿下,喜轿坏了,恐怕得麻烦你先下来一趟,我们得修上一阵。”
还有这一出?
想必是刻意为她安排了,陆昭九掀开帘子大步跨了出去,刚下轿,一阵唏嘘。
她抬头才发现自己正在宫门外,外面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看似是在看皇榜,明摆着是看她来了。平日华阳道根本没多少人,尤其是宫门外,要有多安静就有多安静,突然出现这么多的人,想也不想就知道是有人在背后作祟。
这是太后替她在嫁衣后安排的第二出,她记下了。
所有宫人都围在喜轿旁,她只身一人着一袭旧红袍子伫立在宫门下,没有件像样的嫁衣、没有红盖头、没有半件首饰,狼狈不堪。她却挺直了背,站在众矢之的的位置上,有属于她自己的风骨。
“这是谁啊?从宫里出来怎么还穿得破破烂烂的,就是宫里扫地洗碗的宫女都没有这么落魄吧?”
“今日不是扶柳公主和江府骠骑将军的大婚之日吗?除了扶柳公主也不会有人坐着喜轿从宫里出来了。”
“这破旧的衣服也算嫁衣?”背着背篓的汉子夸张的笑了两声,“就算扶柳公主不得宠,也没这么夸张吧。还有这喜轿,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成亲的日子把喜轿坐坏了的。”
……
混杂的声音议论纷纷,陆昭九只当听不见,她不好好学琴棋书画、习礼易诗经,从小就被人看不起,脸皮早练得跟城墙一样厚。他们就算是把她从头贬到脚贬上一日,她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她身体端得笔直,站在一旁等着,想看他们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身上一凉,一盆水从头顶倾倒下来,她身上从头发衣裳到鞋子没有一处是干的。朝着宫门上往了一眼,临月手上拿着一个苹果啃着,看着她落汤鸡的模样笑得格外的欢。
“姐姐不用这么看着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宫里的习俗便是如此。”她咬苹果咬得脆生生的响,陆昭九在宫门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陆昭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得自然,“那就多谢临月妹妹了。姐姐今日算是嫁了个好人家,有幸嫁与将军为妻,希望妹妹也早日能够找到愿意娶你的人嫁出去。虽然你条件确实不怎样,挑选夫君的时候还是需得谨慎,毕竟母后在你身上押的嫁妆可是价值连城。”
陆昭九一句话,立即提醒了下面看热闹的人,宫门上的人就是众所周知的千金公主,赔上千金都没人肯娶的女人。
原本看陆昭九笑话的人都抬头看临月去了。
平日临月架子这么大,都是由侍卫护送着坐马车出宫,哪能有几次机会这么近距离的看。不看还好,一看被吓得不轻。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女子?我之前有幸见过太后娘娘一面,那可是天人之资,生出个女儿怎么就这幅尊容?确定是亲生的?”
“你看这脸这身材,怕是比两个汉子还要重,这谁敢娶回去啊?”
下面的人哄堂大笑,声音清晰的刺激着临月的耳膜。
“你们都给本宫闭嘴!要是再敢说本宫半个字,就把你们统统押入大牢!”她尖声吼了起来,控制不住情绪。孙嬷嬷在她身后拉扯了一下,才让她平息下来,“公主,你今日是来给这个女人一个下马威的,不要因小失大,为了耍脾气反倒丢了自己的颜面。您身份尊贵,比不得这些下贱的人。”
孙嬷嬷的话提醒了临月,她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和陆昭九拌几句嘴。她刻意前来,就是想看这个女人的笑话,母后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她只要站在这上面细细的端看,看这个女人是怎么从皇宫丢人丢到江府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