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江挽舟知道她不怕，伸手就掀，这人胆子才没这么小，敢一个人去看江徐氏行刑，还能怕这些尸体？
被剑砍死怎么也没有被鹤顶红毒死的骇人，这些肠子脑花顶多是恶心了点。
“我怕。”陆昭九死活不下去。
江挽舟让她挂在身上，抱着她往里面走的时候才发现她浑身哆嗦得厉害，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判断。他轻声的问，“吓着你了？”
陆昭九挂着他的脖子，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摇摇头，“我怕死。
你们在上面打得这么热火朝天，一看人就不少，要是有什么漏网之鱼从上面冲下来一刀砍了我可怎么办？
我明天晚上就能把你睡了，要是死在今晚，岂不是很惨？”
江挽舟脸一白，把她丢到了床上，“你脑子里面就想这些？”
“我不也是为了你好，”陆昭九嘟囔着，“你才死了夫人，要是我还没过门就又死了，传出你克妻的名声，以后还有谁敢嫁给你？”
江挽舟站在她面前，弯着身子去细细打量她的脸，她细长的睫上还有些湿润，鼻尖也红透，想必是真的怕了。他没想到这人这么怕死的？
不过这么凑近了细看，他才发现她比自己印象中要更好看一点，一张小小的脸上长着又圆又大的眼睛，秀挺的鼻梁下嘴唇小而饱满。不知为何，她好像和陆昭九越来越像了，分明是两个不沾边的人——陆昭九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眼前的人只是小家碧玉的模样，可神态姿容怎么都越看越像。
他脑海中突然钻出若善说过的话。
云扶柳和陆昭九，真的很像吗？
眼前的人忽然喉头动了动，咽了口水紧张的看着他，“明天才成婚，虽然我不是太古板的人，可只有一天了，我觉得还是等等比较好。”
江挽舟一个弹指朝她脑袋上招呼过去，“在想什么？”
“你不想，你盯着我做什么？”陆昭九抱着头嗷嗷叫，见他要站直身体，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抱住了。江挽舟被她吊着脖子脚下失衡，直直扑了上去。
鼻尖被撞到，陆昭九眨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伸手捧住了他的脸，“不准走！至少今晚要陪着我睡！这里这么多尸体，你不可能丢下我。”
“这成何体统！我在外面守着，你有事叫我一声就行。”江挽舟绝对不会答应。
“你这人真小气，陪一会儿我又能怎样，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江挽舟黑脸，目光往下，看着不知不觉伸到自己脖子里面的小手，“先把你的手拿出来说话。”
陆昭九不听，一只手乱动着，一只手把他抱得紧紧的，“你要是答应我不走，我就松手。不然我就毁了你的清白，等你变得不干净了没人要你了，你就只有跟我了。”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江挽舟嗤笑一声，“你能怎么把我变得不干净？”
他怀疑这人就是嘴炮，嘴上比谁都厉害，实际上……书上看来的东西不过纸上谈兵，她懂什么？
他唇角还保持着上抬的弧度，一只手忽然爬到他头上，往下一压，温热的触感传来……
兴许是夜色静谧，柔软的触感格外清晰，他深吸了一口气，腹部一阵发热。刚想要起身，被身下的人辗转翻覆了过去。陆昭九跨坐在他腿上，哈哈哈几声笑了起来，“你看你现在不就不干净了！”
江挽舟的脸比泡了两个月的臭豆腐还要黑，看着满脸洋溢着嘚瑟的女子，心里莫名燃起的悸动，熄灭不下去了。
他竟然对这个荒唐的色女人有了反应！简直是奇耻大辱。
还没来得及起身，断裂的声音从头上响起，一阵猛烈的巨响，刚才被未踢出来的大洞一瞬间扩张了十倍。
房间都被月色照亮了。
“哐当！”
九个人齐齐摔了下来，人挤人的，砸在尸体上。
子撩起被血染脏的裙摆欲哭无泪，“你们挤什么挤，这可是我从那个西域女尸身上辛辛苦苦扒下来的裙子！你们赔得起吗？”
她身上的蛇也“嘶嘶”两声，不满的控诉刚才压在它身上的人。
“对不起子姐姐，”未细声细气的道歉，从尸体中间踩了出来，“刚才是丑挤了我一下，我才把你撞下来了。”
“还不是你们在前面把视线都挡住了！好不容易看见主子被轻薄，就这么大个洞，你们都挡完了我还看什么！”丑插着腰，气吁吁的瞪着他们。
九个人姿态各异的从尸体堆里面往外跳，看见这热闹的场景，陆昭九长大的嘴惊得快合不拢了，“江挽舟，这是什么情况？”
“你，让开。”
江挽舟还被她压着，积攒了二十年的里子面子都丢尽了。等陆昭九从身上让开，他才起身，脸上盖了一层阴云，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掀起了万丈狂澜。
压抑着心里的咆哮，不冷不热说了一句，“出去。”
“主子这不是我的错，是子说看见你被人吃了豆腐，吆喝着我们一块儿看热闹。”辰无辜的嘀咕了一句，还打算说下去，被子捂着嘴拖了出去。
一个一个从门口逃出去，未悄悄的走在最后一个离开，把门合上的时候，一双干净明亮的大眼睛从门缝里透出，“主子放心，外面有我们放风。”
放你妹啊！
江挽舟自认脾气好，眼下都快被逼疯了，回头看陆昭九……偏偏这人还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究竟是谁轻薄谁？
江挽舟坐到了离陆昭九几尺开外的椅子上，冷静下来说道，“你早点休息，明日肯定还会有不少的麻烦。”
“我现在还睡不着？”
“为什么？”江挽舟转过头去，看着抱膝坐在床上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人，瘦瘦弱小的一团，无助又可怜，“我会在一旁守着，任何人都动不了你。你放心，明天天亮后醒来，你的脑袋肯定还好好的装在你的脖子上。”
她摇摇头，“我不怕了。”
从他进来的时候起她就不怕， 因为她有一种直觉，他会保护她。这种直觉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她总觉得自己的仇人会保护自己。
可江挽舟总是给她一种很安心的错觉，让她哪怕知道是错的，都忍不住的安下心来。
“那为什么睡不着？”江挽舟问。
“不知道，可能心里有点激动，等这一天等得有点久了。”她弓着背还是有点疼，换了个姿势靠在床上睡，脸还是朝着他。
江挽舟以为她又在和自己贫嘴，没有搭理她，靠在椅子上等着她睡下。
天色从四更过渡到五更，他以为她睡了，却听她忽然叫了他一声。
“江挽舟。”
“嗯？”
“你明天会不会又突然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