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剑给我。”沈婳忽然伸手，指着外面。
想起她落在外面的剑，陆昭九冲出去捡了回来，刚靠近已经被夺了过去。沈婳捏着剑刃，在自己腿上不轻不重划了一条口子。
她不能死。
见着她的动作，陆昭九才知道她让自己拾剑是要做什么。
她方才在沈婳的伤口上洒了止痛药，谢渊安的止痛药是最好的，撒下去以后她肯定不会痛了。可她竟然又往自己身上划了一剑。
真是个狠得下心的女人，为了保持清醒，自残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陆昭九心底感叹，却也有些堵，换作是她自己，应该也能下手吧。
毕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沈婳这一剑没抵住多久，眼皮往下沉的时候，她再想要抬剑已经没了力气。
陆昭九慌忙抓着沈婳一只手。她用了几分力道，试图让她保持清醒。
“沈小姐，你听我说话，不用回答我。谢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要撑住，绝对不能睡过去。
你在长安城中长大，肯定知道鬼医谢渊安的名号，他会来救你，也一定能够救得下你。你身上不过是些剑伤，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你得撑住。
他会骑马，而且骑得很好，很快就会来。”
陆昭九喋喋不休的念着，起先沈婳还能稍微应她一声，面色有细微的变化。
后面越来越严重，也逐渐没了声。
陆昭九急了，起身来回踱了两步。
沈婳不是寻常娇滴滴的官家千金，既然没有伤到要害，肯定是因为失血过多才会变成这样。她从外面一路和黑衣人打过来，身上的伤口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应该怎么办？
她细长的黛眉微微蹙起，刚握紧了拳头，余光忽然瞥见药箱里的东西，停下细碎的脚步，一步朝着药箱跨了过去。
她险些忘了，那日在术药阁洗劫的时候，还把这个东西带了出来。
千年人参……就算救不了沈婳的命，好歹能够吊着她半口气，让她撑到谢渊安来的时候。可眼下她哪有时间煎药？
想要把千年人参的药效发挥到极致，至少需要熬上两三个时辰，沈婳等不了这么久。
直接泡水！
要是老秃驴知道她这么暴殄天物，肯定会追着她几条街把她腿都给她打断，可是她顾不了这么多了。救人要紧。
依照江府的规矩，厨房这个时候早就上了锁，陆昭九半夜饿的时候去过一次想偷吃，碰了冷钉子，里面门窗都锁得好好的，根本没有可乘之机。
去不了厨房，她索性把削木箭的小刀洗了洗，在桌上将千年人参切成了片。顺手端起茶杯，她倾斜着往茶杯里倒，才发现什么都倒不出来。
打开茶壶盖，里面已经空了。
陆昭九想一巴掌拍死自己，这个节骨眼上，她刚才怎么就把最后一杯茶给喝了？为了方便，水井挖在了厨房里面，她这个时候连水都取不到！
偏偏她又是个旱鸭子，不能去湖里取水。
朝着床上望去，沈婳的眼睛已经彻底闭上，脸白得像是一张干枯的纸，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沈婳身姿英武，行事作风也干脆利落，她这样的人像是永远准备着出鞘的剑。陆昭九从没想到会有看见她这副模样的一天，她走过去摇了摇她，没有得到回应。
心一横，回了桌前。
她把茶壶打开，往自己手上割了一刀，接足了血，草草用布带将伤口上端绑住，把人参丢了进去。虽然她还不知道喝血会不会对沈婳有什么副作用，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她把人参吃进去。
已经这样，死马当成活马医也比守在一边无所作为的好。
她摇晃着茶壶让人参的药性能够渗透得快些进入血液里面，晃动的时候，她脑子一空，也险些昏了过去。
看来这具身体还是不行，本来底子就差，这段时间又被折腾得不轻，经不起她一次放这么多的血。
她以后得抓紧时间好好调养才是。
差不多了，陆昭九把人参挑了出来，扳开沈婳的嘴，把血一点点缓慢的倒了下去。看见她喉咙无意识的动了动，把血吞咽下去，陆昭九松了一口气，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安慰的喜悦。
洒了不少出来，可她能咽下去一些也是好的。
陆昭九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她等着捱着，忍不住要闭眼睛的时候就掐自己一把，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道过去多久，外面忽然传来达达的马蹄声。
她眸中乍现出亮光，夺门而出！
空旷静谧的街道上，马蹄上格外清晰，越来越近。她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马蹄声在她东侧停了下来，转目望去……
谢渊安从院子外的小径走了来，背着口大药箱脚下生风，陆昭九难得见到他走得这么快。
他平日都是不紧不忙的样子，她自小就爱笑他是钓鱼钓多了，人也变成了鱼一样的德行，懒得很。
谢渊安第一回出门没戴帽子，连衣裳都没穿好，趿上鞋子就来了，头顶仅剩的几搓独苗苗在马上奔腾后炸了毛。陆昭九想笑，没笑出来。
见着陆昭九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谢渊安才缓了脚步把踩在脚下的鞋跟提上去，“怎么回事？”
“兵部沈万安沈大人的女儿在里面，她受了重伤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你快去替她看看。”
谢渊安往里走去，边走边说，“你的小宫女好像吓得不轻，我让她在术药阁休息一会儿再派人送她回来，她估计回来得晚些，不用担心。”
从桌边经过，桌上的混乱让他不禁多看了几眼，再往床边去，瞧见沈婳唇边和床上的血，他皱下了眉头。回头，陆昭九刚锁上门靠近。
院子里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看不见，灯火映在陆昭九脸上，他才发觉她小脸惨白，比床上的人好不了多少。
“你对她做了什么？”
“喂了点人参，刚才没水就放了点血，这样会不会影响药……”
“胡闹！”谢渊安眼底有怒意，“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你这身体能自保就不错了，还给别人放血。她想活，可你想死吗？”
他不能容忍她的身体有丝毫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