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客青离开后，陆昭九锁好了门窗，把碍事的大袖从身上褪下，马上开始行动。她搬出了自个儿的救命药箱，费劲把沈婳的外衣往下褪。
好不容易脱下来，她小声抱怨了一句，“沈小姐，我知道我好看，认真做事的事情更有魅力，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看。”
虽然她脱起别人的衣服来比较顺手，可被江挽舟之外的人盯着，她着实不自在。
沈婳避开了目光，说她没羞没躁，还真是没冤枉她。
前些日子陆昭九在烟水路拦截江挽舟当街调戏的时候，长安城中就传遍了她的英雄事迹。
有人说她句句话堵着江挽舟，调戏完还用身份压迫他不让他走。
有人说她上去就伸手抓住了别人良家妇男的手，往自己胸口探，要不是人将军有原则有尊严，就被她当街给强了。
还有人说她又是抱大腿又是抱腰，还上演了一场苦情戏，假装受伤博取江挽舟的同情，让他把自己抱回了江府。
更甚者，推开了一窝蜂议论不休的大娘，轻嗤着呵呵笑一声，冷嘲热讽，“你们知道个屁，我男人每天去江府送菜，比你们谁的消息都要灵通。你们以为扶柳公主就这点手段？人每天和将军纠缠在一起，连将军的床都爬上去了，时常还会从房中传来不可描述的声音。
真是有手段嘞，连将军这种不近女色的人，都能被她在床上整治得服服帖帖的。”
起先沈婳是不信的，瞧着她今日这幅模样，又不得不信了。
句句话都不正经，口出狂言。
“你往外躺一点。”陆昭九剪好了布条，替她暂时先做应急的简单处理，撒上药粉暂时把血止住。
谢渊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要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不知道得拖到什么时候。虽然这个几率不大，但也不是全无可能，她必须做两手准备。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止血。
“你上药的动作很娴熟。”沈婳试探的说了一句。
“这些日子受伤了好多次，练也练出来了。”陆昭九也不傻，知道沈婳想要打探些什么。她无非就是怀疑自己之前装傻，在完全确定是敌是友以前，她还不能泄露半句。
把血止住，她送了劲，提醒沈婳，“要不是我帮你，你早就死了，所以刚才的事情……”
“我什么都没听见。你尽管放心，我没有卑鄙到恩将仇报的地步。”
陆昭九愿意帮她，她很感激。
虽然意外听见她和客青说的话，有些怀疑她和术药阁的关系，但她分得清楚是非对错。这次的事情、在这个房间里面的所见所闻，她都会忘得干干净净。
“你明白就好，我知道沈小姐是个爽快又聪明的人。”
“别夸我。”沈婳没好气瞥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心思，今日你是帮了我，可也别想着我会报答你，你半点好处都不要想在我身上捞到。”
嗯？？？
陆昭九脸上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这人是不是也太没良心了？
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冒着被黑衣人追杀、被她牵连，还有被沈万安怪罪的风险帮她，她竟然就这样对自己。
真是的，她还想从她身上打听当年的真相呢。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尤其是抠门计较的女人，她以后还是少和这人打交道好了，免得吃亏。
“你别觉得自己吃亏，我帮过你，我们算是扯平了。”沈婳淡淡收回目光，盯着顶上。
看得远了，看到了当年的画面。
她也问过自己很多次，自己当年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不是为了帮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公主，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可要是再有一次机会，能够回去，她大概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现在她们扯平了，再见到陆昭九，她也不会再与她针锋相对。
陆昭九哪里知道当年的事情，她有些幽怨，知道沈婳不肯说，只能作罢。
她哼哼唧唧，“你当我什么人了，我从来没想过在你身上要什么好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过救你一场，你总得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被人追杀。要是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我可不想窝藏逃犯。”
“这你可以放心，我行得端做得直，绝对没做任何有违刑法之事。做不该做的事情……也是那帮人。”
入夜后，沈婳照例带兵在街上巡逻，没想到撞见鬼鬼祟祟往巷子里走的人。看见是刑部尚书孟言正，她跟了上去意外的看到和孟言正在门外碰面的都尉邢兆。
这两人大半夜在这种地方见面，必定没什么好事，沈婳心存疑虑便跟了上去看。没料到的是，屋里坐满了人，都是平日追随太后的大臣。
这些人行事谨慎，说话声音也小，她能听到的有限。正听到关键的地方，被藏在暗处的守卫发现、追杀出来。
对方已经看见了她的脸，知道她的身份。
她不怕自己被出事，就怕这些人顶上他爹，害她爹在朝堂上被针对，甚至被降调发配……
毕竟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陆昭九没有再吭声，安静的坐在一旁守着时辰等。沈婳的情况不好，她很清楚这人和自己说话就是逞强。
这女子坚韧、隐忍、又锋芒毕露。像是一把随时能够出鞘的剑，放在鞘中可慑人，出鞘便能把人伤得体无完肤。
陆昭九喝了一杯茶的时间，再转过头去，沈婳眼睛都快合上了。
“沈小姐！”丢开茶杯，她速速起身走过去，拍了拍她无碍的地方，把她喊醒，“你现在不能睡，听到没有？”
她现在情况这么糟糕，要是睡过去醒不来了怎么办？
陆昭九胆子肥，但也不是不怕。
她能亲眼看着江徐氏在她面前死，眼皮都不动一下，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死在她身边。
可沈婳的脸色越来越差，苍白的小脸上血色渐渐流失，那双英气袭人的剑眉此刻看着也没了精神。她身上的一切症状，和强撑着依旧失神没了聚焦的双瞳清晰的告诉陆昭九，她的生命体征在减弱。
沈婳很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