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不语。
但我的沉默似乎没有惹恼他,他轻笑一声。
“你可是不怕?”
他的眼神直射着我,带来一阵阵的窒息感。
我似乎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我只好张口回答他,“自然怕!”
那白衣男子自顾自地又笑了笑,站起身来,一扫袖摆,一步一步踱了下石阶。
他转在我面前,笑容洋溢却清冷至极,不达心里半分。
“怕?倒是奇怪得紧!自始至终你未曾哭闹,冷静异常。若非你不过总角之龄,本座早就将你——”
突然,他一倾身,两只狭长凤眼向我逼近,带着一股浓浓探究打量着我的眼睛。
“杀了!”
他有些苍白的双唇一张一合,那两个字缓缓流淌出,婉转悦耳,却一下子寒了我的脊背。
那杀意是藏不了的,而我的的确确感受到了濒临死亡的无力感。
那男子说完后正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回石座,慵懒地倚在石座上,支起手肘撑着垂有三千青丝的头,睥睨着我。
我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捏了捏手指,最终鼓起勇气抬头面对他。
“前辈,在下今日闯入这片地界实属无心,以后定当注意,还望前辈能息怒!”
“想要本座息怒?不妨先来说说,你为何如此镇定?本座倒想见识见识!”
男子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摆出了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
说实话,我虽见过的人不多,但也知道那种从骨子里散发着强大而危险气息的人世间难见,也无法去伪装。
手里握有权势的人不在少数,像陈至卫,已经坐在了有人去主动巴结迎合他的地位。但他没有上位者的气息,没有那种让人从心里去折服听从跟随的魄力,他靠的仅是强权。
但是石座上微憩的那人却不一样,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带着让人惊惧的力量。
无形,却强大。
我硬着头皮向石座上的男子一辑。
“前辈,在下并未如前辈口中那样镇定,只不过是最后做了选择,有了必死的准备,心里便再没有侥幸的期盼,也就无关于呐喊哭闹了!”
“最后做了选择,心里便没有了侥幸的期盼,也就无关于呐喊哭闹……”
男子喃喃地重复了一边我说的话,缓缓睁开了眼,眼中朦胧迷茫却又逐渐清明。
“好!年纪虽小却由此感悟!不愧……”
我疑惑地抬起头。
不愧?不愧什么?
那男子轻笑了笑,此时的笑声才真正消解了洞中的冰冷。
“不愧是要收入我门下的人!“
男子的话平地起惊雷,我不可置信瞪大双眼。
“怎么?有疑惑?”
怎么可能有疑惑,我巴不得赶快脱离那个狼窝呢!
“在下并未,感谢前辈知遇之恩!”
男子轻笑一声,“别那么快道谢,难不成你不疑惑我为何要收你为徒?”
这……
的确奇怪,我并非什么天才,更别提什么如那说书人口中骨骼精奇之辈了!
“前辈,在下平庸,还望前辈指点!”
“你倒有几分自知之明!”
“本座收你,不过为着你那一句让我茅塞顿开的话罢了!本座看你大致是从界林附近的庄子上来的吧!”
“是的!前辈!”
“本座收你,但不会留你,你可明白?”
什么意思?
我攥紧手掌心。
“还望前辈明示!”
“秦王的人,本座向来是不牵扯的,不过如今既然起了这个性子,倒也能勉强收你为徒,只是你若居于此不回去,那按秦王的性子,必定会找我索取补偿。可本座不愿被那个老毒虫吸血。懂了?”
我心下了然,点点头。
原来是不愿被秦王勒索。
等等!秦王!
没错了,这背后的人就是秦王。
喝得起雪浮香皇亲国戚,能在帝王眼皮子底下豢养暗卫,丰平乡主的世伯。
条条都对上了!
是秦王,忠君爱国,体恤民生,素有贤名的秦王!
我不禁冷笑。
好一个忠君爱国,体恤民生!
视人命如草芥的是他,私养暗卫意图不轨的还是他。
“怎么?你不知道你主子是秦王?”
男子坐正,向我微微一挑眉。
相处了一会,我也没有先前的约束拘谨了。
我向他托手一辑。
“前辈解惑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嗯!不愧是我的弟子,果真聪慧……近妖!”
最后两个字男子含笑吐出。
“前辈,我如何拜您为师?”
“本座做定你的师傅了,不过方才本座也说了,你不留于这,故每于夜晚便来与此吧!至于你身后的那些个尾巴,本座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摆脱他们的,是么?“
“可我……”
“一点小手段,本座的徒弟不至于连秦王手下的几个只知杀戮的废物都甩不掉吧?”
“是,前辈!”
看来得好好想一下对策了。
那男子又笑了,一双凤眼流光溢彩,如同阳光下闪耀光芒的宝石。
“还唤本座前辈?”
我慌忙改口:“徒儿见过师傅!”
现在算是认下这个师傅了,我鼓起胆子求他:
“师傅,徒儿的师傅困于树上,还身受重伤。望您一助!”
“丰平乡主易骁?”
易骁?原来乡主闺名唤易骁?
英姿飒爽。
真真好听!
“没错,是丰平乡主!还劳师傅相助!”
男子一摆衣袖。
“不救!”
我急了,顾不得太多,往前不自觉迈了一步。
“师傅!”
男子不耐烦地摆摆手,缓缓闭上双眼,靠在石座上轻轻说:
“本座不为,你不可为否?”
我了然,感激地向男子鞠了一躬。
的确,没杀我还受我为徒已是大恩,则可得寸进尺!是我逾越贪婪了。
我完手完脚,又何须为难麻烦他人!
“记住,莫要与人晓。今日不过是你命大罢了!”
我即将要出洞口时,一道如流水般潺潺而出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师傅不想我出去乱说。
可就算师傅不说,我也不会轻易告诉他人。
这算我保命报仇的底牌了。
秦王,残害少年,为臣不忠不义。是为赵国之毒瘤,必除之!
我握紧拳头,走出了山洞。
……
出了山洞,我看着四下分辨不出归路的林子犯了愁。
正当我绞尽脑汁回忆进来时的方向时,那匹狼王走了出来。
我下意识往后一退,做出防备姿态。
未曾想那狼王走近我,伏下了身子。
这是要我……
坐上去?
我惊疑地看着它,反复确认,见它确实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我才伸出手抚了抚它的头顶,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刚坐稳,它便站起了身往前跑去,惯性让我抱住了它的脖子。
说实话,灰亮柔软的皮毛触感一包围我,就吓得我猛地一颤,差点跌了下去。
狼王跑得很快,但却并没有过去树下。
离树还有几尺时就停了下来,然后甩了甩身子,示意我下来。
我从它背上爬了下来,它嗅了嗅我,然后一转头又跑回了林子。
嗯,狼王是师傅的。
这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