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寒之地顾名思义,不仅囚人,也囚住了季节。
长冬无夏,是对这里最好的写照。
邻又邻的九州自然环境好,东面有优良港湾,西面还方便与各国贸易往来,若说九州是神赐过最好的牌,是块天赐宝地,那么相较而之的刑寒之地,则是神留下的罪孽,一个无神愿垂目的地方。
每个人都是奴隶,享受着非人的待遇。
问苦否?也得笑着含泪答:“不苦。”
刑寒之地,又由三名尊主统治,恬不知耻的称自己为“天尊”、“地尊”、“人尊”。
顾清河可以毫不犹豫的承认,她上一世干了再大的恶事,也没这个厚脸皮。
不过,她还是唏嘘了一番。
上一世,成长于此地,现世,又是如此。
重蹈覆辙。
清曦从窗户纸里洒落,橙黄里带着金辉,裁成狭小的窗格大小,投落在单薄的被褥上。
顾清河看着,心底无端郁躁,想直接捅破那层窗户纸,却停在半寸距离之处。
她收了回来,暗念清心诀,又反复告诫自己不可。
有人敲门,顾清河清楚,门外的人是白氏。她随意从衣橱里找了几条衣裳,任意穿了上去。就小步跑去开门。
“阿娘!”顾清河微微有些焦急。
白氏摇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河儿,你怎得衣服都不好好穿了?”
顾清河一看下身,脸僵住了。
还真是。
花里胡哨,孔雀一般。
松松垮垮,不成体统。
顾清河致歉了两三声,就关上门,重新寻了条比较素雅的单薄交领襦裙。
顾清河无奈一咳。
没办法,这是刑寒之地,阿娘能给自己准备这样的衣服,已足以。
好好穿了上去,又重新推开门,领白氏进屋。两人都沉默着,气氛陷入了尴尬。
白氏先开了口:“河儿,你几岁。”
“九岁。”
“……”
顾清河见白氏这般作势,只好斟酌着字句:“阿娘,可是为‘选秀’之事?”
白氏抬头,看着顾清河,眼底闪着泪光:“河儿……”
顾清河阖上眼。她无论哪辈子,都抗拒不了白氏的这双眼。
她低声说着,她两辈子最恨的事。
她说:“我去。”
白氏的眼睛又黯淡了一分,问道:“真无事?”
顾清河强撑出一份笑:“无事。”
白氏不语,只是走到一边。顾清河看懂了她的意思,走到了门处,轻轻推开,问道:“是今日?”
“是……”
顾清河轻笑。过去扶白氏的手,扶到院门口。
“好了。”白氏说,“送到这就够了。”
“……”
白氏手抚上了顾清河的脸颊,温声道:“自己去吧,你也不小了。”
不小了。
小了。
了。
顾清河一笑,松开了牵着的手:“行。”
语罢,向着整个刑寒之地最高的地方走去,一步三转头。
他用口型向白氏说着。
他说:“再见。”
白明其实早醒了。他轻轻推开门,只露出眼睛看着她们,耳朵里听着她们的对话,心口一涩,想冲出去。却又忍住了。
心乱,乃大忌。
他上齿咬着下唇,忍住泪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目送这顾清河的远去。
大概走出了十丈来远,他蹑手蹑脚的走到白氏身边,小声问:“顾……哥是要走了吗?”
“是。”白氏没太大波澜起伏,“她刚刚说‘再见’。”
“是吗。”白明有些低落。
就本能而论,他觉得这“再见”一词并不简单。
是单纯的离别?
是表示下次的“再次见面”?
还是……“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