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不忠兮，怨长。
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
——《湘夫人》章启
“晏儿，晏儿！”
“顾清河，没事吧？”
顾清河换换睁开眼，视线还是模糊的，勉强能辨别出是个木屋，有两个人正围着自己。
啧。
真吵。
顾清河想爬起来，却又无力，想像往常一般抬手召唤新月，却愣住了。
手指……短了。
或者说，整个手都小了。
手指却是没胖，骨瘦如柴，就连皮肤都是病态的，没有健康应出现的红润，只有久饿成疾的苍白。
视线逐渐清晰，顾清河看清了那两人，更是一愣。
是阿娘白氏和白明。
顾清河眸底深黑。他清楚，阿娘和白明早死了，是不可能再出现的。若说是梦，也太真实了。
顾清河脑子本就很好，超乎常人，就连一些仙人也不及，不然也不能凭着首诗歌就推导出三大禁术之一的招魂了。
她推算了无数种可能，又衍伸了无数种猜想，只得无奈承认于一个事实——
她重生了。
前世令芸芸众生闻风丧胆的旻仙君第一次遇到了两世最大的挫折——她，她真的重生了。
她上一世就清楚“福兮祸之所伏”这个道理。这么好的事，轮不到那些正人君子身上，却轮到了自己这个作恶多端的旻仙君身上，
嘁——
顾清河于暗地里冷笑，又看着面前的白氏和白明：“阿娘，白明。”
“诶！”白氏裂开嘴笑开来，白明也跟着傻笑，令顾清河的心又恍惚了。
顾清河是人非神，一旦有了欲念，便会无限放大。先前所有对重生的猜疑，全都被这大浪掀盖，湮于沙石。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抬眸，看着两人，勾唇笑道：“阿娘，没事吧？”
“她没事，你倒是快死了。”白明嘟囔着嘴，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顾清河仍笑着。
她不瞎，也不傻。她能看见，他的眼角分明是红的。
“阿娘，你们先出去吧，我先缓缓。”顾清河温声道，下床，把两人皆推了出去。
四周安静了许多，也少了那么一丝的生气。
顾清河摸着床沿，垂眸。
这是她在刑寒之地的处所，也是白氏所居之处。可以说，他们这一家是最为特别的。别的人，都住的大杂院似的，一个小房间得挤六八个人才算够。可他们，却是能住一个小院的。
轻声叹息，站起身，走到隔壁房的灶炉子前，翻着小柜子，再叹息。
柜子里没多少粮，不过一升有余的米，三两片干皱了的玉米棒子，却也足矣。
不仅是为还能有粮可食，也是因她的吃食。
她想起了上一世：天下人皆知，她旻仙君是有个怎样的特征。也故此，她不敢，不能去任何一家店买菜、买食。
连买醉都一无可能。
她只能学会在纸糊窗棂中，学会做菜，一点点摸索，一点点探究。
一点点的，慢慢长大。
她慢慢挑起一根尚还完好的玉米棒子，一颗一颗掰下，量出一合米洒入锅中，又去窗边提前几夜下雨剩的无根水，一杯两杯倒入锅中，选些可用的调味料，又蹲下身子，用最原始的方法来取火种。
她会的不过尔尔，这稀粥却是恰好会煮的。
毕竟所需的食材不多。
粥需慢熬，顾清河便站在一旁，又开始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事了。
谁做的戏？
有何目的？
她做不到既来之则安之，至少现在毫无可能。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顾清河起身，拿勺子搅了搅锅中的粥，倒入碗里。端着去隔壁房门口，敲了敲木门。
“嘎吱——”
白氏的面容憔悴，尽管如此，在看到顾清河后还是笑了：“河儿有什么事？”
顾清河看着白氏，眼波暗转，道：“清河熬了碗粥，念阿娘还没吃，特地端来的。”
白氏温声道：“阿娘不饿，你自己吃吧。”语罢，示意的推了一下。
顾清河端着粥，不改心思，从缝隙钻了进去，端放在小桌上：“就当给白明吃吃。”
“白明还在睡……”
“无妨。”顾清河打断她的话，“大不了我再热一热。”
说罢，扶着白氏坐回椅子上，自己走向门外，轻带门。
白氏攥紧了手，她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白明，嘴唇微动。
“你啊……”
顾清河出了门，还没轻松过劲，又躺回了自己的床上，滚了滚，像个三岁孩儿那般笑了。
根据事情发展来看，现在是九岁。
最后一年……
顾清河低声笑笑。
《道德经》有句话怎么说的？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有些忘了。
反正是句劝顺应天意的句子。
这样做，天道都会很开心吧！
顾清河又笑。
开心够了，可否赐我长剑，再现自刎之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