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萌也许有些小肚鸡肠,脾气暴躁,但她身为贵女的尊严,让她清楚的知道,做到这种死缠烂打的地步,已然够了。
苏萌刚刚离开不久,苏薄沫便穿着还未换下的舞服,带着自身荣耀,蹬蹬蹬地跑到谭裘世所在的院子里。
到了院口,她也不曾言语,理了理周身衣裙,缓缓向谭裘世身边走来。此刻,她仿佛跨过了经年时光里的长远羁绊,走过了万水千山的无情阻拦……
“沫沫,回来了?”
以前受苏萌的影响,苏薄沫倒是也看过不少的话本。年少爱慕时,也曾幻想过独属于自己心中的白衣少年,却一直不得其解。直到那日看见夕阳下的翩翩公子,那一刻,风卷衣角,玉为冠,她突然便明了,也许这便是她心中的白衣少年……
“嗯,我回来了。”
谭裘世指着一旁的石凳,示意其坐下后,将手中的琉璃盏递于她手中:“恭喜,喝口酒暖暖身。”
“同喜。”
苏薄沫回答了谭裘世的前一句,却下意识的忽略后一句。
暖身什么的,你觉得一个在海里长大的鲛人,会怕冷。
……
“沫沫……小哥哥……可能要走了……”
谭裘世捂住心口,明明是一早便决定了的,为什么心里还是会难受。
“好啊,需要我送你吗?”
谭裘世未回答她,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散着金光的珠粒,置于桌上道:“沫沫,这是……我的内丹,想用来换你的……”
他有些说不下去。
谭裘世干不出那种过河拆桥的事,而且,他也不知道拿走鲛人的内丹,到底对她有没有影响,会不会带来伤害,可心里总觉不妥。既如此,他倒不如以物换物,至少这样以他上仙的内丹倒是能护她无恙周全。
看着桌上那颗美到极致的珠粒,鲛人十分有眼力见的缓缓退下,他敏锐的知道,现在的事,不是他能参合的。
苏薄沫心底突然泛起一丝隐秘的开心。
你能想象吗?
当所有人都告诉你,你的付出一定得不到回报,甚至连你都这样以为的时候。
那个人居然塞给你一颗糖,还是那种甜到心底的。
这样的谭裘世,简直让苏薄沫无法拒绝,她舍不得这抹温柔,以至于私心里渴求更多……
“小哥哥把身为上仙的内丹给我,难道不怕它会‘水土不服’吗?”苏薄沫调笑道。
“不会的,怎么可能会那么娇气……”
应该,大概没有吧!
谭裘世心里突然没底。
苏薄沫轻笑,自家哥哥倒是有些傻的可爱,她明知故问:“小哥哥,为什么想要换我的内丹呢?”
明明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可她偏偏还想在试试。
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些人,就算伤痛刺骨了,也学不会乖巧。
谭裘世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别人帮了他那么久,他却说走就走,会不会有些不太厚,思虑良久他道:“我……要回去了。”
说实话,他居然想他们了,想轩暮琛那个“冰山”,想夏渊清那个“白痴”,就连秋锦瑟那个忘恩负义的也有那么一点点想。
“那你回去吧。”
苏薄沫也想抓住他的手,咆哮着问一句,回去了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可她不敢!
也不能。
她可是海族娇女,新任祭司。她的尊严摆在那里,为他们之间划上了一条鸿沟,让其无法跨越。
“内丹我会给你,不过……”
此刻,谭裘世突然觉得心里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不过什么?
是想让他留下来吗?
其实……
也许……
好像……
他并不是很排斥这股想留下来的情绪。
没等谭裘世继续瞎猜,苏薄沫便接着说:“不过,小哥哥应该找不到回去的路吧?!”
呃……
好尴尬的说。
谭裘世咳了咳,掩饰住心中刚刚冒出来的莫名想法道:“确实是找不到,不过有人还是可以的。”
汪陽那家伙不是在的嘛!
苏薄沫也知道他说的是谁,不予评论,笑着道:“我倒是可以为哥哥带路。”
在选拔快结束的时候,她便遇见了汪陽,苏薄沫觉得与其让谭裘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倒不如她亲自为其送别。
至少这样,以后他想起她时,不会只记得有个小姑娘,天天缠着他叫小哥哥……
这感情好啊!
谭裘世内心里也不想见到那个莫名其妙的乌龟精。
毕竟,此事疑点太多,他需要问问那些个见多识广的人精。
“如你所愿。”
匆匆赶来的汪陽,直翻白眼。
还如你所愿!
他就知道,谭裘世是个被养坏了的“大宝宝”,明明是自己内心所愿,偏还推给姑娘。倒是把仙家风流保持的极好,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渣男。
也难怪他单身了几辈子。
汪陽并未刻意掩藏自己的脚步声,以至于他刚到院门口,谭裘世便红了脸。
他知道自己刚刚说的矫情,怕被这作死的听见,对他冷嘲热讽。虽然上仙的身份给了他无上的荣耀,可现在局势未明,他也怕怕啊!
成了祭司,苏薄沫便不再被汪陽压制,可因为一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还是站了起来,行了个周全的礼数。
“先生。”
汪陽也识趣,老老实实地回了一礼,才在谭裘世身旁坐下:“要走了。”
既来之则安之,谭裘世爽朗一笑道:“是啊,崽崽,可要乖乖的。”
汪陽自小在秋锦瑟身旁长大,虽离开几百年,也还是受了恩的。谭裘世与秋锦瑟辈份相当,所以谭裘世这声“崽崽”也未叫错。
理是这么个理,可被这厮害得守在这里,守了那么久,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记恨的,隐晦地白了谭裘世一眼,咬牙切齿地道:“劳您操心。”
汪陽总爱吐槽谭裘世板着上仙的架子,离不开礼教俗规,可他自己也还不是不能免俗。
见两人对视得都要擦出火花了,苏薄沫只好拉过谭裘世的衣袖对他道:“小哥哥,走吧……我……送你回家了……”
汪陽看着相携而去的两人,只觉可怜。
一个开窍太早,伤人伤己;一个开窍太晚,害人害己。
哼。
却也还算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