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轻轻嗯了一声，眼羽颤了几分，低低道：“别再是什么王*八故事。”
“欸，不是说了是月亮吗!”
辛瑜回头瞪了他一眼，那双如同水晶葡萄样的眼睛露出一点恼怒，随即又抬手摆了摆，嘟喃道：“你只管听就好了。”
她也不待少年出声，自顾自的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装出讲故事的做派来。
“传说，西方有座山，山中有个国。因在山中，也被叫做山中国。那个国家的人从来没有见过太阳，仰望着唯一的光亮，是月亮。人的一切劳作生活都是在柔和的月光下，他们不曾见过白昼如虹。”
“那时候有个国家，叫彼得堡，那个国家却只有白天，而无夜晚，人人每日都有用不完的时间，过得十分兴奋，但时间久了，便十分疲惫，可因为太阳太耀眼，他们也无法真正睡着。”
“城堡里有一个英俊勇猛，博览群书的骑士。”她顿了一下，突然看着少年的眼睛，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睛，说道：“每个骑士都有一部属于自己的冒险史。”
“骑士也要选择一个方向，去书写自己的冒险史。他思索了许久，忽然想到曾经在古籍里看过的“山中国”的记载，于是他把目标定在了那里，他要去给彼得堡的人们找到一个月亮。”
“他翻越了数万里的高山，淌过了数千条宽阔的河川，最后跑死了他最爱的烈马，终于倒在了山中国的入口。”
“失去意识前，他看见了月亮。”
“骑士从未见过那样温柔的月亮，皎洁如白玉，清冷而神秘，银光似江上粼粼的水，晃动了他的心。”
“骑士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带月亮回彼得堡。”
“山中人都笑他疯了，有的甚至有瓜果砸他，咒骂他痴心妄想，让他滚出山中国。”
“骑士一点也不在意那些世俗的怒骂，或是斥责的眼光。他在离月亮最近的一座山顶扎下了根。每日都会同月亮讲着话儿。”
“他从月亮在天的这边，给她讲到月亮跑到天的那边。”
“他同月亮说:我想带你去我的家乡。那里有耀眼的太阳，有古朴的庄园，有满山遍野的花和蝴蝶，你要同我一起吗？”
“月亮没有回答他，甚至没给一丝反应。”
山下的国度更迭了数十春秋，那些曾咒骂骑士的青年也渐渐老去，骑士依旧日复一日同月亮讲着他前半生的见闻，盼望着有那么一天，月亮会愿意，同他回到家乡。可月亮，依旧毫无动静，高高地挂在天上。
“他依旧坐在山顶，整夜整夜、不知彼倦地看着月亮，苦思冥想怎样才能，离月亮更近一点。”
“终于有一天，他想出一个法子。”
姑娘仰着修长白皙的脖子，眼眸清澈如山涧清泉，眸光落在幽兰的夜空中最为闪亮的那处光上。
少年等了半会，见姑娘还是痴痴地望着月亮，忍不住皱了眉头，“为何停了下来?”
语气透着淡淡的不悦。
她闻声，垂下眸子，回头看他，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映照着最温柔的月光。
干净而通透的眼眸落在少年白玉般的脸上，而后轻轻一弯，笑眯眯道：“殿下，你可不能白听呀。”
像个缠人的小猫，带着不够锋利的爪子，挠的人心生奇异。
他垂了垂眼眸，原本讥讽回去的话，竟变成：“你要什么？”
辛瑜打量着小变态的神色，估摸着他此时的心情，确定他不是在讥讽她，才欢快道：“明天殿下带我去游一日碧城吧！”
少年神色一凝，黝黑的眼眸微微一转，声音带着一股压抑的情绪问她：“为什么？”
姑娘眼转子咕噜一转，双手撑着窗沿把半个身子探进里头，几乎靠近了少年的右耳，眼中带着明晃晃而狡黠的笑意，一字一句道：
“因为我没钱呐。”
他的脸色一变，抿紧绯色的唇，一声不吭，半晌才语气微凉地呵斥：“挪开。”
辛瑜乖乖地挪了出来，像只兔子突然窜离，窗外凉风在她退出去的瞬间灌了进来，吹起散落在少年肩头的长发。
“好啦，既然奖励已经说定，我也给殿下讲完这个故事。”
顿了几秒，她问：“……刚刚我讲到哪了？”
脸上有些小得意的笑容换成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想了一个法子，要带月亮回家。”
少年回答着，语气微恼，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是了是了。”
辛瑜笑了笑，一边十分赞赏地看着小变态，丝毫不在意他要杀人的眼神，“殿下记性真好。”
“能是什么办法啊，当然是舍弃肉身，灵魂去往月亮上面呐。”
少年眉头一皱，“死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辛瑜不赞成地看着他，“只不过是不要了肉身，神魂意识什么的还是在的，去往了他想要去的地方。”
少年冷声呵斥了她：“不必讲下去了，你走吧。”
说着要关窗，辛瑜立马眼疾手快地扒上窗户，急急道：“别啊，殿下，后头还有呢，更精彩的。”
少年一言不发，黝黑的眼眸打量着她，眼中满是质疑和不信。
“真的!殿下，比金子还真!”
她狠狠点了点头，圆润润的手指死死地扒着窗，眼中带着可怜兮兮的求饶。
少年终于是放下了关窗的那只手。
辛瑜这才放松了小狗似讨饶的表情，有些埋怨地瞅了一眼少年，又极快地移开，眼神闪的就像做了坏事怕被老师抓住一样。
她心里头埋汰着：“听故事自然是要有耐心的，这样差的脾气，鬼才愿意讲嘞。”
面上却是极快地堆积起笑意，“骑士虽然死了，但他的灵魂的确是飘上了他仰望了一辈子的月亮。”
骑士的身体一点一点地靠近那束清冷而神秘的月光，他心中的欢喜如同沸水里源源不断的泡泡一样，塞得满满当当。
他眼中带着狂喜和炙热，胸中积攒了半生的情谊要告诉他的月亮。
他的身体落到了月亮上，他克制不住地诉说道：“月亮啊，我终于可以拥抱到你了。”
可之后的话却是戛然而止。
他看见了月亮。
也看清了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