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县令见堂下频出事端,又见朱学良手捧口供又告一人,牵出案中案来,一时头大如斗,将案上的惊堂木拍得“哐哐”乱响,等到堂中只闻惊堂木的响声,方才停手。陶县令一手扶额,一手将递到眼前的口供取过来,看过口供之后,朝堂下说道:“本案案情复杂,又涉案中案。本官亦要多多斟酌,今日便审到此处,明日午后继续审案。将嫌犯楚云峰、杨思贤押至大牢看管。朱学良既是两案原告,又身涉案中,一同下狱看押。杨翠芸身为事主,却能不顾非议,秉公而论,不纵不枉,令本官深为钦佩,亦是汝等妇人的榜样。因此,不予羁押,但明日午后亦要前来听判。退堂!”
是夜,陶县令暗中将杨景思、吴德和朱学良之父三人请至县衙后院互相议定条件之后,方才安心睡下。这一觉,陶县令睡得十分香甜,直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用过午饭之后便开堂问案了。
陶县令踱着方步走进大堂坐定之后,拍响惊堂木,朝堂下的楚云峰、杨思贤、朱学良、杨翠芸道:“本官昨日夜间已然审清案情,堂下诸人听判。楚云峰虽无恶行,却言行失检,判臀杖十五以示惩戒;杨思贤***妾,却事出有因,又得事主吴德谅解,判即日向吴德付清小桃红赎身钱财,并娶小桃红为妾。杨思贤谋害至亲,虽被胁迫,但人神共愤、天理难容。判杨思贤臀杖八十,徒五载。朱学良设计胁迫杨思贤,又设谋欲图杨翠芸,心思狠毒、丧尽天良,理当处以极刑。但其父乐善好施、多有善举,如今已是老朽之龄,本官亦不愿朱老人家行善一世,却落个白发人送黑发的下场。故朱学良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判朱学良臀杖一百,充军十载以赎罪行。你等可服?”
“禀大人,小人心悦诚服,愿领责罚。”杨思贤与朱学良似乎已经提前知晓今日的结果,未有一丝犹疑一同答道。只有楚云峰一脸诧异的楞在当场,并未答话。
堂下三人的神色,陶县令看在眼中,却未理会一言不发的楚云峰,而是朝杨翠芸道:“杨姑娘,才气已是名动八方,令人深感钦佩,更难得的是品德高洁,恕己及人,感人肺腑,更令人称赞!杨姑娘德才皆备,实在堪为本县楷模,本县昨夜已命人于城南望山亭旁立一淑德碑,宣杨姑娘之德。”
陶县令之言,让堂中杨景思、吴德、朱学良之父三人俱是大吃一惊,因此事并未在昨夜商议之中,不知陶县令此举何意。杨翠芸亦是大吃一惊,不知如何作答,默口无言。
陶县令见杨翠云并未出言反驳,心满意足的朝一旁的衙役道:“行刑。”一旁的衙役得令之后,押着楚云峰、杨思贤、朱学良三人到院中,一阵棍棒挥舞,只闻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院中。少时之后,杖刑结束,衙役将楚云峰一人留在原地,也不管杨思贤、朱学良还在发出漫天的惨叫声,便将二人分别铐上枷锁,押往别处服刑。陶县令见诸事已毕,心情愉悦道:“退堂!”说完,便朝后堂走去。
楚云峰趴在地上忍着疼痛,正要从地上挣扎着起身,就被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扶了起来。
“楚公子,此事皆是芸儿的错,却累及楚公子受罪,让奴家扶你吧。”杨翠芸道。
“好,有劳杨姑娘了!”楚云峰道。
“楚公子,在此是否有亲朋好友?若无,是否愿到……奴家处……小住一番?”杨翠芸的声音越来越小,脸却越来越红。
“这……这……这……”楚云峰顿时结巴起来。
“这什么这?我家小姐请你,难道还会害你吗?”一个娇小的身躯从一旁闪出,扶住楚云峰另一边的手道。
“小姐,这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单身一人就来扶楚公子,也不顾别人眼光,这还不被街坊邻里嚼碎了舌根。”杏儿这一番话,说得身旁二人面红耳赤。杏儿却未看见一般,自说自话道:“小姐,你说杏儿是不是帮了你的大忙,回去以后可要好好答谢杏儿哦!杏儿,前些日子看见香雪居里有新的胭脂,一直想买,但价钱太贵了,真是愁死杏儿了?还有彩衣坊里有块料子,好漂亮啊,杏儿也想要很久了。还有金玉轩有款发簪,好精致啊,杏儿……”
楚云峰在杏儿叽叽喳喳的话声中到了杨家,杨翠芸安顿好楚云峰之后就请了大夫前来为楚云峰诊治。楚云峰只是受了皮肉伤,并未大碍。大夫开了金疮药之后便离开了。
就这样楚云峰在杨家暂住了半月左右,期间虽与杨翠芸日日相见,却因前事,在望山亭中打开的心扉又悄然关上了。这一日,楚云峰已然痊愈,思索良久之后,悄悄写下一封书信,置于被下。待到日落西山,月上树梢,四下无人之时,悄悄离开了杨家。
楚云峰自出家门之后,已然十载,此番历经诸事,有了还归故里的念头。出了华阴县便朝东行去,一夜赶路待至天光将亮未亮之时,已然到了三十里外的关西镇,就见前方亮着星点的灯光。楚云峰一夜赶路已是饥肠辘辘,便朝那星点灯光走去。楚云峰行至灯光之前,就见一张熟悉的脸庞在那灯火的映照下闪动着点点泪光。
“峰哥哥,你不是答应了芸儿,不再离开芸儿了吗?”手持灯笼孤身站在夜空下的杨翠芸见到楚云峰的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大哭道。杨翠芸心细如发,又善察言观色,见楚云峰连日来神情有异,似有心结。昨日又闭门谢客,独自一人待在房中,心中猜到楚云峰可能会不告而别返回故里,便在日间来到出潼关的必经之地关西镇等待楚云峰,足足等了一夜也未见到楚云峰,心中焦急便向店家借了灯笼出来寻人,正巧碰上了楚云峰。
楚云峰此时亦被杨翠芸的深情感动,一把抱住哭泣中的杨翠芸,自责的说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辜负你的。”说完,低下头将杨翠芸脸颊上的泪珠一一吻去。
楚云峰与杨翠芸再见之时,杨家上下又是一片鸡飞狗跳,杨景思看着面前的两封书信,摇头长叹道:“女大不中留啊!”叹完气,大声朝外喊道:“别找了!派人快马加鞭去潼关拦人!我杨景思丢脸已经丢够了,再也不能出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