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武琼沉思片刻之后,说道:“老朽,手中有一剑谱其中招式心法口诀皆是齐备,就不知你愿不愿意舍弃这一身杨家枪法,从头练习这剑法了。”
棠燕云听见这话,心中既喜又愁,一时间犹豫不决,就听一旁的李琼羽道:“燕云大哥,有此机缘,还不快快答应。那剑谱我眼馋许久,就是不得爹爹传授。”
棠燕云闻听此言,单膝下跪朝李武琼道:“燕云,愿拜李老爷子为师。今日之后,李老爷子便如燕云之父,李老爷子日后若有所命,燕云必效犬马之力。”
李武琼听见棠燕云之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扶起棠燕云道:“今日之后,你我便是师徒,你也别叫我李老爷子了,该喊我一声师父才是。”
棠燕云又是抱拳行礼朝李武琼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棠燕云说完,又是跪地一拜。
其后三人又自练功房回到屋中,棠燕云重新奉上拜师茶,叩过三个响头之后,便正式拜了李武琼为师。李武琼此时方从怀中拿出一本油纸皮包着的剑谱来,李武琼打开油纸皮,将剑谱递给棠燕云。
棠燕云接过剑谱,抬眼一看,便是心中一惊。原来剑谱封皮上写着四个字“越女剑法”。越女乃是春秋之时的剑术名家,一身剑法妙到毫巅,直欲破空而去,身化剑仙,飞升仙界。更有传言那唐时剑术名家公孙大娘便是得了这越女剑法的真传,才有那一身超凡脱俗的剑术。
棠燕云此时手捧越女剑法,心中惊骇可想而知,不由朝李武琼问道:“师父既有如此重宝,为何不传于师弟琼羽,却让我这新入门之人学此绝学,燕云承受不起。”棠燕云拜了李武琼为师,又年长李琼羽两岁,故有师弟之称。
李武琼手抚颏下长髯道:“三十年前,我本是少林寺嫡传弟子,因在返回山门途中,无意之间得了这剑谱而遭江湖之人追杀,厮杀打斗之中不慎开了杀戒,被主持逐出少林寺,其后流落到成都府还了俗改了名,又凭一身武艺做了镖局的买卖。我因这剑谱犯了杀戒,被逐出师门,心中常自懊悔,又怎会学这剑谱之上的剑术,我自己不学,亦不会让琼羽学这上面的剑术。”李武琼说完,双目之中隐有悔意,端起身旁的茶盏,喝了一口之后又道:“老朽每当思及师门恩重,便有将这剑谱烧毁之念,如今这剑谱归你所有,却是解了老朽心中一桩恨事。”李武琼说完因由,却还未说出一桩事来,便是那天龙镖局四字,乃是从佛经八部天龙而来。由此亦可知,李武琼对少林寺常怀思念之情非是作假。
棠燕云听完这一番话,朝李武琼道:“师父重恩,燕云没齿难忘。”
之后,棠燕云便在这天龙镖局中住了下来,日日苦练这越女剑法,却因练这剑法之时已是二十二岁之龄,根骨早已长成,难以将这越女剑法练至炉火纯青大成之境,花费三年苦功也只将这越女剑法勉强练到登堂入室之境。但因这剑法玄妙异常,威力非凡,便是这勉强达到登堂入室的境界,也已能在江湖之中任意行走,不惧大多绿林好汉了。这之后,棠燕云便开始随着镖队押镖护镖了。天龙镖局乃是成都府第一镖局,也是川中梓州路、利州路、夔州路再加成都府路,四路第一镖局。川中境内货运小部分归天龙镖局押送,但川中四路出川的货物却是全部归天龙镖局押送,获利极厚,便是用日进斗金来说都有些不足以形容其中之利,光那押送蜀锦、蜀盐两项便已是日进斗金,更别提其他货运之物了。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转眼之间已是十九年过去,这一年正是大中祥符二年,此时的棠燕云已是四十四岁了。这十九年中,李武琼曾帮棠燕云找过数门亲事,但都被棠燕云拒绝。只因棠燕云已是心死如灰,已无娶妻之念了。原来在棠燕云逃至成都府后数年,便已听闻当年迫害自己的潘、王二人都已被贬离京师,棠燕云心念家乡恋人便独自北上返回河东路忻州,尚未踏上家乡之土便自听闻当年青梅竹马,山盟海誓的恋人早在棠燕云逃往成都之时,便因不愿违背盟誓,受家人摆布嫁给有钱翁,悬梁自尽,以死明志了。棠燕云听闻之后,伤心欲绝更是发下誓言此生不再娶妻。棠燕云从河东路忻州回到成都府后,便一直独居而过。
这一日,正是大中祥符二年春二月二十二日。棠燕云因年前往关中押送货物,误了年节只得在京兆府过了年之后才往成都府返回。去时货多物沉,脚程甚慢,回时无货一身轻,脚程甚快。回时为何无货,只因各地镖局自有规矩,不可乱接货物押送。棠燕云一马当先,头前开路,身后十余骑士紧随身后,骑士手中执大旗,旗上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天龙镖局”。一行人一路纵马飞驰朝前狂奔而去,只留一路尘土飞扬在后。
棠燕云脚夹马腹,手捏缰绳,抬头前望就见不远处一片梨花林,花开似雪,美不胜收,不由勒住缰绳,放缓马速,朝梨花林缓慢行去。棠燕云身后十余骑士亦同时勒住缰绳,缓慢前行,棠燕云听见身后声响有异,朝身后众人喊道:“众位师兄弟,一路奔驰,何不一同到前方梨花林中稍歇片刻,喝酒赏花岂非一大美事。”
棠燕云身后一名骑士笑道:“大师兄还是文雅之人,这喝酒赏花,我们可学不来。可这喝酒不赏花,我们是不学就会。”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身旁众骑士也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棠燕云亦笑道:“喝酒就喝酒,难道我还怕你们。”说完,一夹马腹朝梨花林行去。
棠燕云一行人进了梨花林,俱是翻身下了马背,伸手取下挂在马鞍上的酒囊,个个口中喝五吆六,嘴上叫叫囔囔的斗起酒来。一行人正比着酒,就听到梨花林深处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之声。初时一行人只当是听错了,并未在意。只是后来那哭声越来越大,一行人俱是听得清清楚楚。
棠燕云放下手中酒囊,朝梨花林深处走去。不多时便手中抱着一个未及满月的女婴回到原处。棠燕云朝众人道:“这女婴想来是被父母舍弃在这梨花林中,我若不将她抱出,想必天黑之后,便会成了虎狼之食。再者师父老人家亦常教我们多行善事,少造杀孽。想来我将这女婴抱回镖局,师父亦是不会反对。”
众人道:“大师兄之言,合情亦合理。只是这女婴谁来照顾?”
棠燕云道:“此事我方才便已经想清楚了。我多年孤身一人,如今已是不惑之年,想来老天爷是见我太过孤苦,好让我老有所依,才让我捡到这女婴。今日之后,这女婴便是我的女儿。”棠燕云说完,又朝怀中的女婴说道:“我与你在这梨花林中结缘,便叫你梨花,如何?”那女婴本自哭啼,可闻听此言之后,竟是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