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便到了正月十五日元宵节,元宵节吃元宵思团圆。周弼违在房中吃过丫鬟送来的元宵,心中想到老家的母亲,一时心绪起伏,坐立难安,放下书本朝外走去,精神恍惚之中,不知不觉间竟走到大潮楼外。
周弼违看到大潮楼,想起那寄出的信也不知母亲是否收到,便想进去询问一二。周弼违方走进大堂,就听身前有人唤道:“可是弼违兄弟?”
周弼违抬头看去,就见身前说话之人乃是同乡亦是同窗还是同族的周立人,周弼违大喜道:“立人兄,你我竟在此地相遇,真是他乡遇故友,令人分外喜悦啊。”
那周立人一把拉住周弼违,走到一旁僻静之处,朝周弼违道:“弼违兄弟,你家中老母已然病重,你快回去看看吧。”
周弼违大惊道:“你说得可是真的?母亲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病重?”
周立人道:“我岂会骗你,你若不信,静待数日,便会有书信传来,到时莫要后悔。我坐车前来赶考,脚程却要比那送信的快上几日。”
周弼违听罢,急忙问道:“立人兄可知,家母身患何病?”
周立人摇头长叹一声道:“你母亲将你抚养成人,供你读书,受尽苦难,身体早已不行了,只是为了不让你分心学业,方才在你面前硬撑。你母亲自己不说,也不准我们告诉你。从你离家赴京之后,你母亲便一病不起,平日都是街坊帮着做点吃的送给你母亲。到了腊月二十那日,你母亲病情突然加重,每况愈下。待我离家之时,你母亲已是口不能言,目难视人。如今恐怕……你还是尽快回去吧,估计还能见你母亲最后一面。”
周弼违听完这番话,顿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晕倒在地。待到周弼违醒来之时,已是身在王府之中,身旁站着王树岳和楚暮蝉两人。原来周弼违出门之时,神色有些异样,值班守门之人见到之后,便向王树岳禀报了情况。王树岳随后命府中之人跟在周弼违身后,若有事发生,可及时回府禀报。那人见周弼违在大潮楼晕倒,向周立人问明情况之后,又向周立人自报家门,便将周弼违背回了府中。周立人一路跟随,到了王府门前,见周弼违有如此富贵之人相帮,安下心来,便自行离去了。
王树岳见周弼违已醒,急忙朝周弼违道:“二哥,令堂之事,我已知晓,你目下切莫着急。我已找了汴京城中最好的大夫随你同返宁海县为令堂诊断。那大夫有妙手回春之能,定可保令堂无恙。府外也已备好车马,立时便可送二哥回乡。”
周弼违听完王树岳之话,双目含泪道:“三弟,哥哥承你之情,日后定当报答。”说完,起身便要朝外走去,刚迈出一步,便身形不稳朝前倒去,王树岳急忙伸手扶住周弼违。
王树岳心疼道:“二哥,你身体现在这般情况,实在不宜远行,可否在府中静养一夜之后,明早再启程返乡。”
周弼违目中落泪,却无哭声,反而比刚才还要平静的说道:“母亲,生我、养我、教我,我若因身体一时不适便要迁延一夜才要返乡,我岂不是丧尽良知,猪狗不如。”说完,便要朝外走去。王树岳见状只好扶着周弼违出了府门进了马车,王树岳对车中的大夫交代了一番之后,又从身上掏出一块金牌,递到周弼违手中道:“此乃是家父遗物,周兄一路之上可凭此令,不受关卡阻碍,直通宁海县。路途所经驿站均可换人换马,而车不停歇。若小弟所料不差,两夜一日之后,二哥便可抵达宁海县。”周弼违听完,心中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只是朝王树岳深深弯腰鞠了一躬。
王树岳见状,避开周弼违这一拜,朝驾车的车夫道:“快些启程,送我二哥返回宁海,途中若有差池,定拿你是问。”车夫闻言,一挥马鞭,马匹奔驰而去,马车渐行渐远,只留下两道车辙在月光之下清晰可见。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一轮满月已经悄悄升起,月如银盘,光华似水银泄地,洒满了王府门前的地面。送别周弼违之后,府门前已然只剩下王树岳和楚暮蝉二人了。
楚暮蝉看着那刚刚升起的月亮,道:“好漂亮的一轮月亮。”
王树岳道:“是啊。月满似日,光华如日,一月之中,也就只有今日能夺日之光芒了,当望之。”说完,抬头望向初升的满月,又道:“想数日之前,你我兄弟四人齐聚一堂,何等欢快!如今月圆而人缺,实在令人伤感。”说完,摇头叹息不止。
楚暮蝉道:“大哥,你切莫伤心。我不是还陪着你嘛。”
王树岳道:“是啊。幸好还有你在我身旁,否则我又要作那月影之中形单影只之人了。”说完,伸手揉了揉楚暮蝉的头顶。
楚暮蝉道:“大哥,我听梅儿姐姐说,明日大相国寺的灯会最是热闹,你可要陪着我去逛灯会啊。”
王树岳道:“我来汴京十余年,却从未逛过灯会,你既然想去,我便陪你去。”
楚暮蝉问道:“大哥,为什么不去逛灯会。”
王树岳道:“我身旁一无亲人,二无知交,去那热闹之处,岂不是自寻烦恼。如今有你相伴,倒是可以去逛灯会。”
楚暮蝉听完笑道:“大哥,我猜,你是怕一个人去灯会,被人欺负,没人帮你,所以才不敢去的,对吧?”
楚暮蝉之言却正好说中了,王树岳初到汴京时的境况,王树岳老脸一红道:“才没有那回事呢?我岂会……”
王树岳话未说完,就听楚暮蝉道:“大哥,其实我也挺害怕的,特别是爹爹和娘亲不见了以后,我看见每个人,都挺害怕的。不过现在暮蝉有了大哥,大大哥,大大大哥,就不怕了。”
王树岳听完,一阵感动之余,亦觉心中伤感之意,已然淡了些,朝楚暮蝉道:“我们明日去逛灯会,现在该回房休息了。”伸手牵住楚暮蝉的手,往府中走去。
王树岳问道:“梅儿,对你可好?”
楚暮蝉道:“梅儿姐姐,对我可好了,我可喜欢梅儿姐姐了。”
王树岳笑道:“那让梅儿做你媳妇,好不好?”
楚暮蝉鄙夷道:“大哥,你自己都没媳妇,还帮我找媳妇,你害不害羞呀。”话未说完,便已挣开了王树岳的手,便朝前跑去。
王树岳道:“你小子,又来调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朝楚暮蝉追去。
二人一追一逃之间,身影已然消失在月光未及之处,只有阵阵嬉闹之声远远传来。
“大哥,你还没数数呢!”
“我刚才就已经在心里数了!”
“那不算数,要大声数才算!”
“抓住你了,我再数,一定让你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