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徐明远一行人,带着些庄头相赠的干粮,就匆匆上路了。
一路上虽然群山重重叠叠,但是通往北燕州的路还算平整,又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来至在一座城池前,徐明远借着月色,看清了上面写的是北燕州三字。
于是徐明远也想仿照在怀荒镇时那样,让许进拿着自己的腰牌上前去叫门。
花珍珠上前道:“我看不妥。也许于景早就把信送到北燕州了,说我们是反贼,那我们进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徐明远点点头:“说的是。我看这城墙外边还有几间旅店,不如先在这住一夜,明天一早再进城。”
“可是我们没钱啊。”许进道。
“这些开店的最是欺软怕硬,只要稍稍一吓唬,不给钱都能住。”一说到这种事,马会一下子来了精神。
“如此就全靠你了。”徐明远向他抱拳道。
几人说话间已经催马来在了一家旅店门口,看匾额乃是咸亨酒店,左边写着客似云来,右边写着万里无云。
“好对子。”徐明远道。说着示意马会上前叫门。
“有人没有。”马会上前拍起门来。
“来了来了。”里边传出店小二慵懒的声音,像是刚从炕上爬起来。
“几位打尖啊还是住店啊。”小二道。
“废话么这不是,当然是都要。”马会道。
“店里规矩,先结账再住宿。”小二道。
“这位小哥,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身上还没钱。”徐明远陪着笑脸说道。
“那就没办法了。”小二说着转身要关门进去,却被马会用矛把门抵住。
小二的困意顿时被吓醒了,这才看清眼前这几个人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军。
“许进,去捡些柴火来,把店给烧了吧。”马会说着,假意让许进去捡柴火。
小二先时看到长矛已惊着了七八分,如今听了马会的话更是吓得屁股尿流,直接跪下了:“小人人眼看狗低,有眼无珠,望几位军爷赎罪,只是不交店钱,实在没法给掌柜的交差啊。”
“小哥,我们是到北燕州干事的官军,如今盘缠都花光了,只要留宿一宿,明日进了城见了知府大人就有盘缠了,到时候再还你的店钱,还望通融通融。”徐明远道。
“好好好。”小二再也不多说什么,把门打开,又把五人的马牵去喂了,送他们上了二楼,正好还有两间空房。
经过讨论,花珍珠,许进住一间屋,徐明远,马会,周荣住一间屋。
话不絮烦,只说第二天,几人一同聪旅店起身,在房中商议了,由于害怕穿着铠甲进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让周荣负责留在店中,看护好几人褪下来的铠甲,兵器,只待他们从城中出来时,准备接应。
这样一来,四人所携带的武器就只有徐明远身上的宝剑并一把匕首了,剩下三人都是赤手空拳。
“马会,我看你这么机智,就不用匕首了吧。”徐明远取出了匕首,正在犹豫给谁。
“别啊大人,再机智命也只有一条啊,没个防身的物件心里总不踏实。”马会皱着眉头说道。
花珍珠道:“我看你也用不来匕首,你前日杀牛和用矛对准那牧童时,我都看出来了,都是平时用长矛的身段,匕首你用不习惯。”说着一把接过徐明远的匕首。
“你又知道了?”马会说着望了望花珍珠。
“那就先这样吧,许进你负责把刘伯钦拉上马,带着他一块跑就完了”徐明远已经不想再说这件事了,只想吩咐完了之后立刻进城。
许进对于应付这种局面已经很熟练了,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掏出一根树枝,递给马会道:“就用这个吧,敌人来了就叉他眼睛。”
马会接过树枝,看了看许进,也不说话了,只得默默向前。
一路上都是进城的客商并各色人等,等走到城门口时,徐明远依然用客商的身份来应付守城的官军,由于没穿铠甲没带武器,所以竟然成功混了进去。
虽然不如洛阳繁华,但是跟怀荒镇一比,这北燕州显得就要气派得多了,斯所谓:
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华夷图上看,天下最为头,真个是奇胜之邦。说不尽城内温柔富贵,道不完治下隆盛昌明。
他四人正行之间,忽听得街市上一顿乱嚷,只见一人手拿牛耳尖刀,满身带血,没了命地往城门跑去,后边一众官军紧跟不放,追他的人越来越多,步行的官军过来之后,竟又陆续出来一队马军。
徐明远在马上,发现那官军追赶之人正是刘伯钦,知道他已经得手了。刘伯钦跑的太快,竟没看到在马上的徐明远四人。
“先出城去再说。”徐明远向三人挥挥手,立刻调转马头往城门而去。
那刘伯钦真正是兔急咬人,狗急跳墙,到了城门口见官军阻拦,竟一下子用刀捅倒了几人,往城外一溜烟跑没影了。
徐明远见状,只好道:“先去找周荣,把兵器拿到手再说。”
于是几人见刘伯钦在前方,也不急着追赶,而是直奔周荣所在的旅店,果然他们出城后,官军也蜂拥而至,几人催马赶至在旅店门口,周荣早已在此等候。
徐明远一看官军追的急,也顾不得换铠甲,只是命众人拿起长矛就走,不找刘伯钦,直找追他的一队官军。
不多时,就拨马来至在官军前边,挡住了去路。
“这位弟兄,我等是御夷镇来的官军,镇将让我们给知府大人带封信。”徐明远还是用的老一套说辞。
官军中为首的一人本来没看清徐明远等人的样子,这时直到他们都站住了才看见。
没想到官军的反应超出了徐明远的想象。
“弟兄们,杀反贼,取人头者有赏。”说着指挥手下士卒就要对五人展开攻击。
原来于景果然早就给北燕州知府都写了书信,将这五个漏网之鱼的名姓样貌描绘地清清楚楚,又嘱咐见了之后务必尽快格杀勿论,所以徐明远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不过此时徐明远倒是发挥出了职业军人应有的水平,他看对方杀过来了,只是轻描淡写地指挥众人散开,至于散开之后应该怎么做,这些都是在跟柔然人的厮杀中早已学会了的。
对方虽然人多但只有一小部分是骑着马出来的,剩下在地上行走的基本都是跟着起哄。
花珍珠,马会,许进,周荣从容不迫地和追击自己的敌人拉开距离,那些官军平时在马上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今天面对这几个真正的骑兵根本毫无办法。
有的呢是看着对方在前边跑但就是追不上,追上的呢还没等拔出腰间的佩刀就被对方的长矛一击毙命,就这么一直耗着,官军不仅连对方的毛都没摸到,不一会就满地死尸,人也越来越少了。
随着人数越来越少,士气也一点点崩溃瓦解,到最后彻底成了只知道逃命的残兵败将,几个跑得慢的被追上来的骑兵用长矛带走,徐明远看到官军跑的远了,就下了收兵的命令。
只是他们忽略了一旁的刘伯钦。
方才徐明远一行人与官军厮杀时,刘伯钦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把这几天的线索结合到一起,终于明白了害死自己儿子的元凶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于是他不再想逃命,而是变得平静下来,静静地看着两路人马的的缠斗,他此时只希望官军能把徐明远等人全部杀死,这种渴望是如此地强烈,以至于他完全没有了逃跑的欲望。
可是官军失败了,最后落荒而逃,刘伯钦见到这一幕之后,就开始往徐明远的方向走去,他要用手里的小刀杀死这五人,由于对方都在马上,他就开始扎他们的马。
“你干什么?我们是来救你的。”马会喊到。
刘伯钦没有回应,也许是过度的悲伤让他一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复仇已经深入到他的灵魂之中,他凭着这顽强的意志,在五人中来回穿梭,想要杀死他看见的一切活物。
胜负可想而知,马会用长矛贯穿了他的喉咙,昔日与猛兽搏斗的猎户在精神崩溃之后,身躯终于也倒下了。
第一个被触动的人是花珍珠,他看着眼前的马会,为了吃肉他可以抢走别人的牛,为了自保他可以杀死曾经的救命恩人,她甚至想用矛杀死马会,这样就可以结束这无尽的杀戮,至少现在是这样,但是转念一想,这种行为也只不过是马会杀戮的一种延续,然后她的手就僵住了。
这种良心上的谴责似乎比她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局都要复杂,深刻,于是她只能把注意力转向徐明远,期待着他能说些什么。
“许进把尸首放在马背上,咱们先回庄上,和庄头把这一切说清楚,就说是刘伯钦行刺已然得手,我等虽拼死搭救,但还是被官军杀死。”徐明远已经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情感,第一时间发布命令,安排任务。
在看到马会杀死刘伯钦之后,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人很好用,责备他的想法不如之前那么强了,但是自己不是一直强调不能滥杀无辜吗?这种正义感哪去了?仿佛是今天的自己在嘲笑以前的自己。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花珍珠无法理解这个男人可怕的冷静,她在这思索中,逐渐忘记了马会那为了生存不顾一切的贪婪嘴脸,徐明远的理智是如此地强大,以至于已经带她走出之前那种消极的情绪,她就跟着众人缓缓向庄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