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夏夜里的风是温和的,吹得宋终南一阵惬意,她闭着眼睛,道:“你晚上就不要回你姑姑家了,明天我们一起走吧!”
“你明天就走?”
“嗯,明天看看我妈妈就走,我爸还是等他出来了再见面吧,我这个样子他会担心。”
“好。”
“耽误了你一天的时间了,不好意思。”她轻轻地说,就像风一样掠过他耳边。
遥川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儿。”
两人走着就走到了宋终南的初级中学,暑假时校门没有关,还有一些教职工居住,两人买了瓶雪碧,就坐在了教学楼门前的长椅上,静静地喝着。
“记得我以前还是挺开朗的,朋友也挺多的,但现在我好像只有你一个朋友。”她看着地上一双影子,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变了,现在也不太爱说话,她们都觉得我性子孤僻,不爱表达,有时候很想回到以前的模样,爱笑又爱闹,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后来想想,长大了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现在对于孤独这个词,也甘之如饴了。”
遥川捏了捏易拉罐,“孤独是常态吧,没有人能够每天都是热闹的,相反习惯了热闹,一个人的时候会格外不自然,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乐趣。”
“唉,是吧,其实这样倒也还好,也不用小心翼翼地维持一段随时都可能因为一件小事而破裂的关系。”她仰着头又喝了一口,甘甜的雪碧滋滋地在口腔里像燃起来了一样,“没有人懂也是一种孤独,可惜懂的人本来就不多,遥川,好在你还懂我。”
她望着闪烁在城市里的霓虹灯,声色犬马,夜里有多少人会醉,有多人会在KTV里声嘶力竭,这个世界应该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吧,只是有人溢于表面,有的人不动声色,否则为何白日里那些走在路上的人只敢低头玩手机,不过是在掩饰内心深处的寂寞和不安吧。所谓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这句话说的大概就是了,热闹繁华里掩盖着真实的孤独,虚无之下,皆是缥缈。
上弦月在天边,窸窣的虫声在耳边,喜欢的人在身边,这样就很好了。
“那个人好像是我初三时对我特别严厉的教导主任欸。”宋终南指着从办公楼出来的一坨黑影。
“是吗?”许遥川将最后一口雪碧喝完了,然后捏扁了易拉罐,直接向那坨黑影扔过去了,眼底藏不住的狡黠。
并没有砸到教导主任,刚好在他面前落了下来,但易拉罐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却将教导主任吓得个半死,“谁啊!给我站出来!”
看到树下的长椅上有人,他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给我站住!”
“跑啊!”
宋终南看着许遥川一脸的慌张,笑道:“我的易拉罐可还在我手上,扔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许遥川挑了挑眉,勾起了嘴角,长手一伸,直接打在了向这边奔过来的教导主任的身上。
“你!”宋终南怒目圆睁。
“你跑不动不要紧,我还可以抱你嘛,你怕什么!”说完,许遥川,直接将宋终南横抱而起,开始绕着操场跑。
绕着操场跑了一圈,教导主任也累得气喘吁吁的,最后只有怒气冲冲的声音再对面传来,“我知道你们俩是哪个班的啊!今天就先放过你们,等开学了就直接见家长给处分!”
站在那儿歇了口气,又训到,“初中就开始谈恋爱,胆子越来越肥了啊,不学无术,一定要好好管教!”
等教导主任走了,两人才放声大笑了起来,遥川笑得直接躺在了操场的草坪上,宋终南也躺了下来。
晚风习习,蛐蛐和知了在远处的香樟树上叫着,夜空里缀满了繁星,浩瀚无垠的星海里,吸纳着两人的奇思异想。
“听说沙漠里的星星是最好看的。”她呓语般地问道:“遥川,你高考之后准备去哪儿?”
“你呢?”
“我想去西部,西部那儿的星星一定很美。”她偏过头来看着他,眼里仿佛揉碎了星星一样。
“那我也去西部,我去西部服兵役。”
微风穿过她的耳边,像情话一般温柔,她闭上了眼睛,只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存在。
良久,她声音有些微哑,“许遥川不要对我这么好,对我太好了,我怕我会还不起。我只有一条命,连还赵云清都还不起的一条贱命。”
“我不要你还,我只要你记得我就行了。”
出校门的时候正好迎面碰到了宁溪,宁溪和一个少年牵着手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睁大了眼睛盯着宋终南看,光线暗,她又凑近了看,一脸的激动又不敢说话。
看着她怕认错人的样子,宋终南笑道:“才两年没见,就不认识我啦!”
“终南,真的是你啊!”宁溪高兴地跳了起来,然后又像从前一样抱怨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一个人都快无聊死了!”
宋终南撇了一眼她旁边的少年,一脸看破的表情,笑道:“我看你一点也不无聊,借着去图书馆学习的幌子,实则在偷偷赴约少年郎。”
宁溪不好意思的傻笑了起来,看着宋终南旁边的少年,也笑道:“别光说我,你还不是一样的!”
宋终南舔了舔嘴角,瞥了一眼旁边满眼笑意的许遥川,脸倏地一下子就红了,只庆幸光线暗看不出来。
宁溪看着她脸上结的痂,和手上缠着的绷带,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没事儿,就是来的时候被人抢包的时候擦伤的。”
宁溪立马就叉着腰,看着许遥川满脸怒气,道:“你怎么让她受伤了呢!你就不知道要好好保护她吗?”
“我……是我没有保护好她。”许遥川有些语塞。
宋终南在一旁笑着看着宁溪不屈不挠地训斥着许遥川的“失职”。
“要是下次我看见她伤成了这个样子,你也会变成这个样子。”然后扬了扬下巴,一脸的霸气。
看着宋终南在一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宁溪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还笑的出来,他都让你伤成这样了!”
“没有,不怨他,他不知道我来离城了,不过巧的是他也来离城了,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宁溪讪笑着道了歉,送走了她身边的少年郎。
两人互问了一些近况,又聊起了从前的事儿。
那些都是很远的事儿了,远到宋终南要靠别人说起才会记起,以前她不愿意回想,毕竟已经过去了,再想起来只会让自己更难受。是经历得多了吧,再谈起来竟是仍能感受到当时的幸福和快乐,只不过如今叹息多了,毕竟时光分界线和命运分界线太过清晰。
人都是这样的,幸福的时候察觉不到幸福,等物是人非之后,才念起曾经的日子,发觉经历了那么多,都不如曾经过得快活。
丢失了幸福的人就开始变得患得患失,有时候不过是一瞬之间很平常的幸福,也会感动到流泪,甚至不敢睡觉,担心那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后来回忆也不敢触碰,一触碰就知道很多事情都不可能重来了,反而让人徒生感慨。
害怕拥有又期望拥有,毕竟谁都希望自己可以正常的活着,可惜在黑暗里生存久了,有些东西都不敢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