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两人打了车来到了墓园,墓园两旁栽了一排排的行道树,上午的林荫道还是很清凉的。
许遥川扶着宋终南上了台阶,放了一捧白色的小花,拜了拜就下去了,看着宋终南微红的眼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他倚在路旁的行道树下,树荫刚好将他罩住,他只能看到宋终南用衣袖轻轻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肩膀一耸一耸的,是无声地抽泣,他别过脸去,望着远处看不到尽头的林荫道,有些事情除了自己消化,别人想帮也无能为力。
大概十几分钟,宋终南抹了抹眼角,轻轻吻了一下墓碑,就下来了。
“以前以为最亲的人会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离得这么远。”
“你相信有平行世界吗?也许那些离开了的人在另一个世界上还是好好的。”他的眼里也有些痴惘,仿佛在对自己说也仿佛是在对宋终南说。
“嗯,希望吧。”
也许这是活着的人对已经离开了的人最美好的祈求了。
到离城只有两趟车,一趟是上午的一趟是下午的,两人商量了一下,回到桐镇都是晚上,只不过一个是晚上七点左右,另一个是凌晨三四点左右,还是选择了下午启程,有遥川在身边宋终南都也安心了不少,天再黑也不怕了。
在唐家吃过了中饭,许遥川就先到姑姑家了,两人只约定提前半个小时在车站碰面。
宋终南又将家里收拾了一遍,期待着九月份开学的时候能回来。
宁溪将一大包零食全都塞给了她,“你带着吃,这可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然后又摸着她脸上暗黄的皮肤,有些义愤填膺又满是心疼地道:“你看你都瘦了,以前就觉得你舅妈这个人不怎么样,你在她家一定遭了不少罪吧。”
零食全是宋终南最爱吃的,她笑了笑,有些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记得打电话给我,之前没有我的号码我不怪你,可是你现在有了号码要还是不给我打电话,你回来我就要揍你。”
“哈哈哈,我哪儿敢。”看着遥川还在不远处等她,检票的时间也到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温暖的怀抱,“我走了啊!”
人有些多,宋终南走起路来还是有些微颤,许遥川赶紧扶着她,尽量帮她挡开拥挤的人群,宁溪看着就要被人群淹没的背影时,突然抑制不住地流出了眼泪,她大喊了一声,“我等你回来啊!”
宋终南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朝她笑着摆了摆手,最后和遥川一起消失在了人海里。
两人不是一节车厢,许遥川和别人换了个座位,直接换到了宋终南旁边。
“你怎么到我旁边来了?”
“宁溪不是让我好好保护你么?我自然就得过来了。”
“哼,她让你过来你才过来,她没说你就不过来了,是吧!”宋终南撅起了嘴巴,虽然语气里有些不满,但也能感受到她很开心。
许遥川看着她的样子笑道:“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一只小动物。”
“什么小动物?”
“哼哼哼!”他拧着耳朵,学着猪叫了几声。宋终南直接踢了他一脚,“你才是猪呢?”
眼前一片雾茫茫,遥川的身影在雾里若隐若现。
“遥川?”宋终南不确定的喊道。
遥川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宋终南笑着追了过去,“你等等我。”
遥川却向更远处跑去,背影缥缈,隐在雾里,她有些着急,也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向前追去,“遥川,遥川,你等等我!”
突然一阵风吹来,更浓的雾遮住了她的眼前,已经再也看不到遥川半点踪影了,“遥川,遥川!”
她依旧向前跑,却被藤蔓给绊倒了,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迷雾已经散去了。
这儿荒无人烟,脚下全是荒草,膝盖又传来了疼痛,她向前走去,边走边喊,“遥川!遥川!”
没有人回她。
前面又是雾气缭绕,她不顾腿上的疼痛,跑了过去,眼睛渐渐充满了恐惧,下面是深渊,那遥川……
她趴在高崖边撕心裂肺的喊道:“遥川!遥川!遥川!”
只有耳边强烈的呼呼风声。
“终南,终南!醒醒,快醒醒!”是遥川焦急的声音,她睁开了眼睛,才发觉仍旧是在火车上,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可是这梦实在是太过真实了,让她不禁有些心惊胆战。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听见你一直在喊我。”他用指腹轻轻抹去了她脸上还存留的泪水。
“我梦见你掉下悬崖了,我很害怕,很害怕……”她将头埋进了他温暖的怀里,吸了吸鼻子,清新的柠檬味让她稍稍安心不少,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她祈求的声音,“遥川,你一定一定要一直都在,否则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给我希望了。”
头顶上方却传来了一声叹息,宋终南不禁捏紧了他的衣服,她抬起头来,有些紧张,声音也有些小,“不行吗?”
“放心吧,我会一直都在的。”他摸了摸她的头,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又兀自加了一句,“放心吧。”
下出租车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左右了,上弦月透着一股凉意,它旁边的几颗星星还很亮,遥川牵着她的手,感受到了她手心的冷汗,握着她的手不禁紧了几分,宋终南才稍稍松下了心里的警惕。
“我送你回唐家。”
这个时间的桐镇还很凉爽,路灯的光似乎也照得更远一些,街道上寥寥落落的灯光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安静的夜里好像世界都沉睡了一样。
只有两个人手牵着手在夜色里漫步,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回家。宋终南想,这大概就是浪漫吧,明明那么怕黑的一个人,因为有另一个人在身旁都觉得黑夜变得温柔,期望着黎明不要那么早的到来。
穿过了好几个弄堂,许遥川看着她仍牵着他七拐八拐的,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竟听不出来有什么任何异常。
许遥川敛住了笑容,连连摇头道:“没什么。”继续任由她牵着他的手在逼仄的弄堂里七拐八拐。
黑暗里宋终南的眼底尽是笑意和狡黠,又带着许遥川转了好几圈,才发觉自己好笑,不禁笑道:“我早就到了,只不过希望这样的时间能过得慢一点。”
“你要是想,我还可以一直陪你走,直到你烦了,你累了,你困了。”
宋终南笑道:“你说的啊,可不许反悔!”她伸出了小拇指,“盖章,不能反悔!”
他轻轻地摁上,她的杏眼里满是认真,像是许下了一生的诺言。
不许反悔!可是要是有一天反悔了呢?
宋终南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站在逼仄漆黑的弄堂里,看着许遥川的背影愈行愈远,直到消失在了另一个转角,才转身走进屋子里,阖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