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霞打出的这个电话是极不容易的,这两个月对她来说,比父亲罹难的那两年,难熬的不下两倍,父亲遭遇变故,那是伸头一刀,她更多承受的是心理上的撞击。
而母亲的这一次重病,是慢刀子拉肉,前后也就不过半年,已经把她折腾的身心俱疲。生存的现实、残酷、与琐碎,让她不只是承受着心理层面的折磨。
上一次父亲的变故,是她第一次经历了,最至亲的人永远的消失,让她对永远有一种彻底的,不可逆的清晰理解,让她第一次懂的了“永远”的真正含义,也许对她来说也是只能,只有的真正含义。
关于“永远”,在她刚经历完青葱的大学岁月里,是有过含糊印象的。
她的耳旁边,眼根前,都有听到过或看到过,那些所谓永远的爱情,但是终究没有真的就到了永远,甚至,没走多远,就永远的分开了。
校园生活里,她的先天条件是那么的好,但是她却没有给任何人任何机会,她只想对得起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的学习,好好的丰富自己,以便将来好好的回馈这个家,回馈母亲,永远在那时对她来说就几乎已经是个负面的词汇了。
父亲的离去,母亲的病重,加重了她对这种负面情绪的恐惧,她好怕再一次面对那个“永远”,可是越是与之抗争,越是让她觉得反抗的路途真的好遥远,百里无轻担,她挑的好累,她虽然是农村出身,也干过不少农活,自觉的并不像那些个城里娇气的女同学。
但是精神上的压力,经济上的窘迫,都是她始料不及的,作为一个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社会新鲜人,要适应都如此的艰难,而她一下子却要面对一个社会中坚都担不起的,担起来会气喘吁吁的重担。
她读书的这些年已经几乎耗尽了父亲的赔偿款,医院对她们来说,真是个吃钱的怪兽,是怎么也喂不饱,很快她们就已负债。
只能她去想办法,网上各种平台兜卖“可怜”地募款,10块、20块的穷凑;亲戚伍什、厝边头尾、300,再慷慨点500,攒人情。
根本只是杯水车薪,只是给那只怪兽打打牙祭,她好怕这只怪兽,怕它嘴里面的味道,怕看到妈妈在它张开的血盆大口时,在里面被折磨出的扭曲愁眉,怕人人在里面毫无生气的氛围,怕见缝插针的卖保险的来落井下石。
她们会说,“买份保险吧?你看你妈都这样了,你们当时要是有买保险现在就轻松多了,老人错过了,你得赶紧买啊!”
是啊,她讨厌这样事后诸葛亮的关心,是啊,她大学都读了,为什么不能懂的早给阿母买份保险呢,难道父亲的变故没给自己带来半点的教训吗?她越听越想这些话,越恨自己,越难受。
这两个月越到后面,她睡的越少,即便是有时候需要24小时待命的照顾母亲,体力上是那么的累,可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年轻,体力上的累完全都是可以扛过去的。可是只是累,只是那么的不怕累就能得来钱吗?
钱啊,越往后需要越多的钱啊,这让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的失眠,她真的不想再失去阿母了,一个没那么有钱,一个“打捕村”的阿母,却愿意倾尽所有把她培养到大学的阿母。
无底的钱洞和阿母每况愈下的身体一齐逼着她给杨群领拨了这个电话。
杨群岭当然管不了这么宽,管不着这个电话拨过来对那头一个女孩的意义,他完全只沉浸在这个电话,自己这头的美好愿景。
他又回到了刚才的空地上,这回总算记得穿鞋了,他连着深呼吸了好几趟才拨出了电话,电话一直响了两轮才被接了起来,
“说?”吴添仁脸上挂着一万个不耐烦,挤着这么一个字。
“老板,哪个...哪个女大学生她答应了...”杨群岭对老板如此冷峻简短的回应还是有点害怕。
“呵!说吧,条件?”吴添仁接起电话的时候就带有某种预感,果不其然他猜到了,他冷笑了,他饶有兴趣的问了。
“她说要5百万,并且治好她妈妈的病!”杨群岭心加速了几倍的跳着,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等着老板的反应。
“多少?妈的,她还真敢要!”吴老板停顿了会儿,“明天下午4点,你带人到那套别墅,我见见本人再说!”说完就把电话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