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而归的白色中巴向大老板的一处闲置别墅开,沿途有顺路的都依次下了车,最后只剩杨群岭和开车的王士,表兄弟俩,该说不该说的,兄弟俩也就敞开了聊。
“哥,你说吴老板也他妈太好赚了吧,光我们几个,这一趟就二三十万,再加上他那些医院,誒,哥你说他还有没有干其他的啊?他一个月得赚多少啊?妈的!我干一辈子都顶不上人家一个月。”
“是啊,羡慕啊,一个人一个命啊!”表哥杨群岭的手掌重重的拍着整摞的钱袋,震着小表弟的心和自己的,又看了看表弟脖颈上刺的“命”字纹身,也感叹到。
“誒,哥你说照这样,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自己干啊,发展好人头,我们自己带着抽血化验,再找个地方出结果,钱不都是我们赚了,对不对?”王士说完自己都觉得聪明。
“就你机灵!你小子想干嘛,你当老板是吃素的啊。”这时候的杨群岭帽子已经拉掉,说这话时的声音表情汇总起来的严厉展露的特别明显。
“哥,你什么时候也带我去见见大老板啊?让我瞻仰下他令人羡慕的完美人生。”王士一脸陶醉的转头看着表哥傻笑。
“专心开你的车...呵”杨群岭冷笑了下,“完美人生?一人苦一项,无人苦同样(方言),富人也是有富人的烦恼的,你小子光棍一条,牛犊未贯鼻(方言),涉世未深,整天就知道赌,哪里懂这些。缴(赌博)和婊(玩妓女),沾着家伙(财产)了([liǎo]方言,结束,没有了)。听哥的好好洗洗你的脏手吧!”
“誒!哥别说远了,你跟我说说我们老板有什么烦恼啊?”王士来了兴趣。
“誒,我跟你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你千万别在干活的人里传啊?”明明也没旁人,杨群岭还是下意识的压低着声量嘱咐到。
“哥,你放心,我们自己人,你还信不过我啊!”王士本来只是单手抓着方向盘,一下子换成了双手,好像这样就能显出自己的沉稳,也有种迎接重大消息的庄重感。
“其实我跟了老板十来年了,他家我去过的次数手指头都能掰出来,他家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是最近他竟然让我给他办件事情,我才知道他的烦心事,你猜猜是什么事情?”杨群岭顿住了,似乎得把小表弟若渴的表情逼出来才值得把如此重大的事情宣布出来。
“什么事?什么事?哥你快说嘛?”王士果然沉不住。
“他打电话让我帮他找个年轻的姑娘给他代孕,代孕啊小子,这说明什么?”杨群岭用特别大的力气反问,“说明他没儿子啊,誒!阿士,你说他是不是缺德事干多了,净赚这些脏钱了,才生不出儿子的!”
“我倒想赚这些脏钱呢,都给我都给我,我不要儿子,老子自己先享受享受再说!哎!老子多缺钱啊。”王士一说到钱既兴奋又若有所思地叹起了气,紧接着跟发现了某种商机似的,更来了劲儿,“誒,哥,那大老板有没有说出多少钱找?找到了给多少钱奖赏啊?”
“你小子是不是又买马输了,说到钱你俩眼就放贼光,少赌点,存点老婆本,知道吗?”杨群岭的语气,表情又再变回了长辈,虽说是表兄弟,他可比这不着调的表弟大着一轮不止。
“誒!哥,你就别训我了,说正事,说正事嘛!多一个人找,多一点成功率嘛,你跟我说说嘛,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帮你找到了,你不也立功了嘛。”王士显的很迫不及待,不自觉的抓挠起自己脖颈上的纹刺,一个“命”字被他抓扯的快没了命,认不出来了都,好似这样抓,就能抓住机会,冲破命的束缚。
“就你小子机灵,他倒是有说只要条件好,要求女方随便开,奖励嘛!”杨群岭故意又顿住不说,瞟着吊着小表弟。
“哇操,哥你倒是往下说完啊!”王士被馋的差点闯了红灯。
“小子看着点路,奖励他倒是没说,不过这个现在是他的心病,我想,要是让他满意了,赏你这一摞钱也是有可能的。”边说着杨群岭的手掌又重重的拍到钱袋上,振的王士心跳加速。
到了别墅,兄弟俩把采血的箱子跟对应的钱袋子,都搬了进去,放置妥当后。
俩个使唤丫头拿钥匙,王士率先迫不及待的享受起了富人的生活,往舒软的沙发上一扎,四脚拔直的瘫倒在上面,闭眼冥想,展露出极其享受的表情,跟着就是艳羡的唾骂。
杨群岭数落完没出息的表弟别叫王士叫王土算了,叮嘱着别把房间弄乱了。
自己却如常地摸进了盥洗间,他每次来交货都会偷偷享受下免治马桶和恒温大浴缸,当他闭眼满脸抽搐地享受完马桶,再在浴缸里泡到手指肚发皱才心满意足的出来。
然后,他满楼里找不到表弟王士了,当他回过神也找不到那整摞钱更拨不通表弟电话的时候,他瞬间明白了,也彻底慌了。
杨群岭半湿漉的头发被自己无意识地薅乱了,他努力地想该怎么办,能怎么办;他想平静,手慌乱的想给自己点上支烟;他脑子里的应急反应即刻想到的并不是也当一跑了之的和尚,他上有老下有小,他的庙门老板门清;
他刚冲洗完的大肠头都悔青了,悔不该可怜这个缺管教的表弟,给他活路却把自己推到了崖边,他后悔就不该相信一个嗜赌成性的赌徒会迷途知返,他想起了表弟脖子上的“命”字的刺青,心里恶狠狠的骂道,他妈的亡命徒,可是气又有什么用呢!慢慢的,他的怒气,他的担忧都汇聚成了恐慌。
他又想起了,亲眼见过截胡的马仔被老板逮到后用橡胶锤,一锤一锤砸碎了不干净的手骨,他的手也不由地颤抖了起来,他前后左右没方向地慌乱走着,想着对策,可哪里想得出呢,他的脑子里只有一堆黏黏的浆糊。
户外的天色已乌压,接近19:00了,交接货的人马上就要到了,杨群领还是想不出该怎么办,最后他还是没能坐住,慌乱中只能先脚底抹油颠了。
也怪不了他,换了谁?都会走为上,又几个人敢等啊?加上他又是那么的了解老板的手段,了解他不是用嘴皮就能打发的人。
车库里停着的唯一中巴被表弟王士开跑了,杨群岭徒步走出了别墅区,一路闪避着任何可能是来接货的黑头车射出的光束。
他以最快的脚力辗转搭上车,一路上他的思路,不断的犹豫着掂量着要不要回家,能不能回家,一切都来的那么的突然,一切都没有准备。
可不回家行嘛,万一自己的老婆,老母,还有孩子,杨群领不能拿家人冒这个险,再说要跑路躲起来,他确实也什么都没准备,就在这样再三的权衡中,他已经几乎到了自己的家。
结果他所有仅存的侥幸,都被盖进了麻袋,塞进了后背箱,他又被带回了刚逃离的别墅。
挣扎的麻袋被扛上楼,丢到了已铺好塑料油纸的地板上,一阵紧接一阵杂乱的踩、踢、跩后,他的身体蜷缩成紧紧的一团,及至再也无力翻滚挣扎与叫喊后,麻袋和嘴里的破布才终于被抽走了,杨群岭咳啐出带点血丝的口水。
隆重的欢迎仪式后,他又见到了好几月没照面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