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从赵恪手里接过纸袋，子薇终于掏出手机在朋友圈里喊出了压在心底的话：“终于可以安心上班了！”
赵恪见状也点开自己的朋友圈，用最快的速度在下边点了赞，还留了评论：“沙发”。
没过多久，子薇的朋友圈下边又多了一条评论：“教练：‘完事了赶紧回来，工资不想要了？’”。
想想这一个半月的经历，子薇只想起了一句好多年不曾听闻的一句古文“长太息以掩涕兮”。先是自己不得不领两个月的底薪，而后还要没日没夜的处理那一家人的遗留问题。最后眼看着一切烦恼即将远去，结果董华一命呜呼，还要捏着鼻子再跑一趟殡仪馆。
沐浴着工作人员无比叹息的目光，子薇不由得感叹自己何其“生之多艰”。
所幸赵恪这位损友还算靠谱，亲自送上了柚子叶和肉松青团，美其名曰“去去晦气”。虽然看上去他的笑容依旧犯贱到让人想留下几个掌印，子薇觉得还是放他一马比较好。
不知自己已经幸免于一顿老拳的赵恪还在悄悄和尚莱联系；“萝卜，放心吧，东西已经送到。还有，下次见面要不要改口啊？我是要收红包的”。没过十分钟，对方发来回复：“红包可以有，数量不限，找子薇要吧”。赵恪顿时气闷，暗自感叹损友要不得，关键时刻就是一见色忘友的东西！
回到自己的住处，子薇看着客厅里多出来的一纸箱东西犯了难。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让她觉得即恶心又难过的存在：一个没有封底的影集、两只长满铜绿的黄铜铃铛、一个沾满灰尘看不出颜色的摇铃球和一只连锁片都烂掉了的老柳木匣子。
影集里的照片是她没有从那个家带走的那一部分。相纸已然陈旧，但不妨碍观看，上边记述的正是一个婴孩从出生到六岁的全部历程。那是一个很爱笑也很娇气的孩童，她喜欢甜食、喜欢笑、喜欢张扬的颜色和毛茸茸的触感；她不喜欢冷色调、很怕黑也很怕疼，但不知为什么每一张照片上都只有她一个。影集的最后是一张“全家福”：那个小孩子穿着已经旧了的红色连衣裙，拿着冰棍站在前排开心的露着牙；后边站着两位老人和一对年轻的夫妇，年轻妇人抚着肚子很是温柔的笑着，而另外三人也或是满意或是庆幸的笑，眼睛齐齐望向那个已经知晓谜底的地方。
老柳木匣子里的东西更是简单明了——一张已经兑现的房屋拆迁补偿协议、几张经查实后确定余额加在一起还不够买两桶方便面的银行卡，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匣子的角落里居然还有几张已经布满霉菌的方形纸片，子薇拿起来看了许久确定那几张“霉菌纸”应该就是两位老人家留下准备当成“传家宝”的老式全国粮票。可惜那几张“宝贝”现在已经彻底没了收藏价值，更没了愿意接手的人，只能当成废纸丢进垃圾桶。
子薇想了想，决定将影集里剩下的照片全部烧掉。至于那颗摇铃球，则和柳木匣子一起放在一个不见光的角落，任由它和尘封的记忆一样渐渐落满灰尘、不再记起。她躺在地板上搅搅浸泡着铃铛的白醋瓷碗，自我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明天还要上班。屋子还有房贷要还，还有下一季的水电网费要交。你行的，加油”。
第二天回到阔别近两个月运动用品商店，子薇顿感生活充满了希望。洋仔见了她更是开心得不得了，直言没了夏哥的日子简直没法过，大白压榨劳动力没人性云云。
“夏哥，今天有新人到岗”，洋仔递上一杯甜豆浆，“我看就一刚毕业的小丫头，要啥没啥，性子还挺傲。估计用不了一个礼拜”。
子薇接过豆浆，又给自己拿了份灌饼，慢条斯理的嚼着，“别急着说旁人怎么样，是谁大晚上不睡觉给我发信息说要被这个月的任务压成翻不了身的咸鱼了？”
“夏哥，没骗你，我真没骗你。我差一点就成咸鱼了！”，洋仔的声音顿时拔高了两个音阶，“这个月本来就是淡季，还没有新品上市。要不是你提醒我卖掉积压库存，我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还喝西北风？现在是夏季，东南风吧。省得过了大半年把你饿成小鱼干”，子薇卷卷手里的包装袋，打了个哈欠，“教练有说伊姐什么时候回来吗？要是她再不回来……”
“伊姐再不回来就怎么了？”
“她要是再不回来，我就真的要喝东南风了”，子薇头也不回，四平八稳的坐在凳子上，“领两个月底薪，虽然不影响吃喝拉撒，但影响我还房贷。所以嘛，亲爱的教练大人，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这只泼猴吧”。
李哲对此表示毫不意外，伸手抓住子薇的后衣领将其拎进了办公室。洋仔顺手敲了徒弟一个爆栗，“瞧见没有，多向你师爷学学，平时少扯那些有的没的”，随后压低了声音：“下次吃鸡记得微我啊”。徒弟打了个“了解”的手势，走到店门口接待顾客去了。
楼上办公室，两个人隔着一张办公桌四目相对，谁也没急着开口。一个人一口接着一口，吧嗒吧嗒抽着烟，还不忘吐几个烟圈儿。另一个人悄咪咪的舔着嘴里的糖果，任凭一根白色的小棍儿在嘴巴外边支棱出一个“指点江山”的角度。最后李哲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伸手从书架上抽出一个档案袋扔给子薇，“今天上午给我好好研究，下午必须给我分析出结果来。该翻过去的就翻过去，没有第二遍，记好了”。
说完这些，李哲拿着车钥匙出门，独留子薇抱着档案袋半天回不过神。
“教练这是怎么了？以往这类事情都是他自己处理吧。还有，今早听保洁阿姨说他这段时间经常出门办事，看样子是有事情啊”，想到这里，子薇打开了档案袋。
档案袋里依次排列着好几张还散发着碳粉气味的协议和执照。子薇将其一一排列在办公桌上，总算搞明白了教练究竟想要她去做什么——新店店长！而李哲说要她下午就给出结果的东西，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新店头半年的营销策划以及人员招募计划。“教练啊，您这是要我说些什么好？给我这个位子，就不怕伊姐心里不高兴？或者说就不担心店里其他人会不会反对？这么做值得吗……”
不管李哲究竟是何想法，子薇已经没心情继续考虑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不把油门当刹车总会有办法的。综合手里现有的材料不难看出，新店的位置更靠近CBD。那里客流量更大，客户的购买需求也会更多，当然同业竞争也会更加激烈。最让子薇觉得压力倍增的地方是不管采用什么样的营销策略，想要在半年之内收回成本难度都很大，除非能够招募到几个和她同样级别的销冠或者是有大客户渠道的销售员，否则这一切都是空谈。
“新店的规模相对老店有所扩大，也就是说最少要招募一个收银、一个库管和三个销售，至于保洁还是由店内工作人员清理比较好。员工培训……要不要建议教练给老店招一个人事，这样做还能省下一部分精力”，子薇单手转着签字笔，低头思忖，“但愿教练能接受这个提议，如果能再涨一点薪水就更好了，哪怕就涨500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