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九用力地挣扎,想甩开他,然而,他的手却像钢铁般紧紧地箍住她的手腕,让她半点挣脱不得,她气得面色绯红,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九九话音刚落,一只通体漆黑的大鸟忽然落在他们身侧,无极曲身将白九九拦腰抱起,坐到大鸟的背上,大鸟嘶鸣一声,巨大的翅膀忽然煽动起来,朝天空猛冲而去。
白九九忽然记起这是无极的坐骑朱雀,高处寒风猎猎,打在她的脸上,一阵刺骨的冰凉,她一巴掌拍在朱雀的背上,怒道:“臭鸟,你不知道飞慢点啊,你想冷死我?”
朱雀挨了一巴掌,表示很无辜,为了不再挨打,果断放慢了飞行的速度。
白九九这才有空去问抱着她的无极:“你要带我去哪里?”
无极缄默不语。
和这种闷葫芦说话简直能气死个人,估计她嘴巴说烂了对方也憋不出一个屁,白九九恨不能将无极的嘴巴撬开,再往他嘴里吐吐几口口水,看他到底会不会呸呸呸。
“无极,水若彤想杀我就是因为你,你不觉得你应该离我远些吗?你这样靠近我只会给我带来更多的灾祸,你这样抱着我,若是被水若彤看见,无论我是不是妖族公主转世,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的,你明白吗?”白九九望着无极的下巴谆谆教诲。
无极好似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一副不动如风的样子。
白九九气得咬牙切齿,她偏头,一口咬在无极的手背上,本以为无极会因此放开她,哪知他只是轻轻皱了下眉头,继续若无其事地将她抱着。
男人的体温传过来,白九九没觉得娇羞难耐,只感到阵阵尴尬。
她脑中对无极的记忆不多,如今的无极于她而言就是陌生人,如此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在怀疑,让白九九浑身都不自在,尤其这人还是她死对头的心上人。
无极无所反映,白九九只得无奈地松了口,他的手背上被她咬出一排压印,有微红的血丝从压印处渗出来,白九九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她好像用力过猛了,可谁叫这人毫无反应?!
“无极,你到底什么意思?”白九九沉沉道。
无极低头看她,俊美无疆的男人,一眉一眼都好看得不可思议,那双深黑的瞳眸好像席卷着阵阵旋涡,莫名带着一种能将人溺毙的力量,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他道:“你忘了我。”
所以,她的确忘记了很多与无极有关的事情,孟婆说她记忆残缺,当时她不以为意,原来她的记忆残缺在这里,她忘记了无极。
他道:“你不该忘了我。”
白九九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看过无数言情小说,无极这句“你不该忘了我”放在现言小说里就是霸道总裁的标配之词,女主因为各种原因忘了她深爱的男主,男主找到女主,悲愤交加,紧紧箍住女主的肩膀厉声宣告:“你不该忘了我,我会让你记起来的!”
白九九觉得自己成了言情小说里面的女主角,得了选择性失忆症,专程折磨男主。
可前提是,这个男主是爱她的。
白九九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兴许她以往和无极是有点交情,但要说无极爱她,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的。
“我也不想忘了你啊,可是我的大脑不听我使唤,是它自己要忘记的,你怎么能怪我呢?”白九九为自己喊冤,“再者说,就算我忘了你,有什么打紧的,我对你而言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完全犯不着这么生气的,好吧?”
无极道:“你就这么看轻自己?”
白九九一哽,无极明显是话中有话啊,她指着自己的鼻头,道:“莫非我很重要?”
无极道:“是,很重要。”
白九九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匪夷所思起来,好像无极讲了什么笑话,可惜她老半天也没能明白这笑话到底有何好笑之处。
一般人在听到这种话的时候都会问“我到底有何重要之处”,或者感叹一番“我竟然如此不同凡响,竟能让天族太子看重”此类的反应,然而,白九九到底不是一般生物,她望着无极的天人之姿,老半晌才慢吞吞地挤出一句话:“可是,你不重要呀!”
无极手一抖,险些将白九九从怀里丢出去。
白九九吓得脸色一白,本想改口认错,见无极又稳稳地将她抱着,认错的话就如鱼刺卡在喉咙里,怎么都挤不出来了。
无极面部线条绷得死紧,好似被白九九气得快七窍生烟,白九九最讨厌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你爱我我爱他,纠缠不休,甚至为此大打出手,不惜要人性命,有何意义?
如此不如早断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情愫,况且她是真心不喜欢无极。
她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能不能活过二十岁还是个天大的未知数,就不要再折磨自己去喜欢什么人了,更不要折磨别人,谁爱她谁倒霉。
白九九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挺无情的。
朱雀落在极渊之外,这个地方白九九还记得清楚,当日就是在这里大战魔族三主的,如此看来当日帮她击退魔族三主的人就是无极无疑了。
无极放开她,白九九从朱雀的背上跳下去,稳稳地站在极渊的入口,转头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帮你找回记忆。”无极说。
白九九觉得他有病,记忆岂是说找回就能找回的?当大脑想起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时,她的脑袋就会痛得仿佛要炸开了,她记得上次她就是因为想起了以往的记忆,才痛昏过去的。
“无极,你和我有仇吧?你存心想弄死我是不是?”白九九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无极不回答,拉着她往极渊之底而去,他力道大,灵力强,完全将白九九的灵力给压制住了,白九九丁点反抗不得,只能任由他拉着朝极渊之底走。
“我想起来了!”走了一半石阶的时候,白九九忽然道。
无极停下脚步:“你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我们在这里大战魔族三主,饕餮主还被你砍断了一条手臂,我的赤影剑也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想起来了,所以你不必带我去极渊之底了,我都想起来了。”
白九九一本正经地说,她表情严肃,好似生怕无极不信,又强调了一遍:“我真的想起来了,无极,找回丢失的记忆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我不想再承受那样的痛苦了。”
她眼里噙着水光,好似生生忍着什么痛楚,没有让眼眶里的泪水流下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缓缓开口道:“无极,很痛的,你知道吗?”
无极的记忆忽然被拉回一千多年前,那个自从定下婚约后就总是围在他身侧兜兜转转的红衣女子,她为了给他做个香囊,几乎戳破了十根手指,然后拿着那个歪歪扭扭的不知道绣的是鸳鸯还是鸭子的香囊跑到他面前来诉苦。
“呐,你看,我为了给你做香囊手指都刺破了,我告诉你呀,可疼了!”她蹲在他的面前,朝他举着四根手指,可怜兮兮地说:“无极,可疼了!你快给我吹吹呀!”
他不理她,侧转身体面向另一边。
她眼里挤出了泪,抱怨他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后来,他偶然听到她和她婢女的对话,婢女为她打抱不平:“公主,您又不会女工,干什么为难自己给太子殿下做香囊啊?您看您,手指都刺破了,您不是最怕疼了吗?奴婢昨夜守夜的时候还听到公主您悄悄喊疼呢,太子殿下又不珍惜您,您这是何苦呢?”
她却仿佛毫不在意,看着手指上的伤道:“我爱他呀,我乐意给他做香囊。”
“可您看您都受伤了,若是被妖王得知,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
“那你就把自己的嘴巴给我管严实点,别让别人知道不就行了。”她无所谓地说,“我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不久就要嫁给他了,往后他的贴身衣物,我都要亲自给他做。”
“那您的手还要不要了?!”婢女嘟着嘴,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她看着自己被针戳破的手指,唉声叹气道:“真的很疼的,不过没关系,多练练就不会这么容易受伤了,我那香囊做得那样难看,他不喜欢也是情理之中的。”
婢女听着,也跟着唉声叹气。
她怕疼,乃是事实,一丁点疼痛都能让她叫嚷老半天,可是最后的最后,她却不叫疼了。
她躺在他的怀里,后背是大片大片的血渍,淌了他满手,那些鲜血从他的手上流到地上,他想止住,可是无论他使用何种办法,都无法止住不停地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鲜血,染红了大片土壤。
她说:“不疼的,无极,我不疼。”
她的身体在不住地痉挛,她死死地克制着身体的疼痛,对他道:“无极,是我错了,我不该让父王去天族提亲,不该在得知你并不愿意娶我的时候还不知廉耻地围着你转,不该不退了这门亲事,是我错了,不过没关系,我死后,你便自由了。”
那一刻,他的心脏好似被利箭射穿了一个洞,痛得他无法呼吸。
“无极,如果有来世……”她忽然苦笑,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没入染血的衣衫里,“不对,我魂魄即散,是不会有来世的,如果可以重来……倘若可以重来,我绝不爱你。”
我绝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