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个……”
我双手捧着酒杯,周围的人都盯着我看呢,这下丢人丢大了。
我一咬牙,仰头喝下这杯酒,闭着眼用我平生说话最近快的速度咕噜咕噜了几句。
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用看我也知道,她们的表情绝对像被雷劈了一样。
“噗。”
李衡最先回过神,他轻声一声,其他人缓过神来跟着大笑。
“哈哈哈,南阳郡主真是博学多才啊!”
“对啊对啊,短短三句就令人回味无穷。”
我羞愧地抓了抓后脑勺,还好我是南阳郡主,还好我爹是大将军,这脸丢得也不算太差。
“哼。”
坐在我对面的公子哥发出不屑的冷哼,他又举起酒杯,还摇了摇头,明摆着就是看不起我的意思。
我摸着后脑勺尴尬地傻笑,这纱帐后的人到底是谁。
我怎么听着这声音这么熟悉,就好像……好像徐玉一样!
亭子内的琴师拨动着古琴,酒杯随着琴声一起一伏,一阵风过,御花园里的花瓣洒了一地,零星的花瓣落入溪水中。
珍妃娘娘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今日本宫也乏了,就不打扰各位的雅致了。”
“恭送娘娘!”
“恭送娘娘。”
我从纱帐后头费劲地探出头来,只能看到珍妃娘娘小小的身影。
珍妃娘娘从纱帐后缓缓走出来,她俯身捡起地上的一片花瓣,放在鼻尖轻嗅,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看身形确实倩影佳人,听声便觉得是个柔情似水的美人。
坐我对面的人起身,他淡淡开口:“无趣。”
我的目光随着他身影,那一点一点玄色慢慢印入我的眼睛里。
金冠束墨发,玄鱼衣加身……
我惊喜道:“徐三郎!”
徐玉转过头来,他漠然地看向我,那双墨色的眸子冷然,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薄唇未动。
徐玉是没认出我吗?还是根本不想认识我,看起来又是后者了。
我一愣,失落地收回手,对他笑了笑。
徐玉转过身,玄色的袖子划出一道光,他还是走了,一句话也未同我说,连眼神也是漠然。
我落寞地垂头,揪着自己的衣摆,果然他还是烦我,厌我的。
曾朝云隔着纱帐,小声道:“听闻世家的嫡公子这三个月都会呆在宫里,听太傅讲学,过几日我们也要过去呢。”
那岂不是又要见徐玉这个白眼狼了……
坐在我旁边的林家千金,羞红了脸,低声道:“南阳郡主殿下,您可知刚刚离席的那位公子,他……是谁家公子啊?可是徐家那位?”
刚刚离席的公子?那可不就是徐玉?我挑挑眉,转过头,见她脸颊微红,眼里的爱慕之意都快漫出来了。
对惦记着徐玉的女人,我从来不是个大气的性子。
我乐呵呵道:“徐家的嫡公子可不是随便哪家的姑娘就能惦记的。”
话说出口,未免有些伤人。
林家千金失落地“啊”了一声,念念不舍地望着徐玉离开的方向,许久还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这一声长叹将我那一点点的愧疚感叹的一点都没有了。
我起身整理自己的裙摆,斜着眼看她,继续笑道:“徐家公子的心气儿可高着呢。”
这句话我可没骗她,徐玉的眼睛跟长在头顶一样,那高的除了天地啥都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
曾朝云跟着我起来,我不想她跟着我,我现在烦得很,只想一个人呆着。
我看着她:“朝云,你不用跟着我,让我自己走一会吧。”
曾朝云一愣,这几天我去哪,她就去哪,她好像习惯跟着我了。
曾朝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朝云在这等着阿阳小郡主。”
我闷闷不乐地离开席位,也不知道要去哪,闷头走着。
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我叉着腰抬头望天,一肚子闷气又不知道如何发泄。
我低头愤愤地跺了几下脚,小白脸!白眼狼!翻脸就不认人!
其实这种发泄方法是最蠢的,因为我发现跺完了脚,脚底会疼,吃苦又是我自己。
我一瘸一拐地走到亭子里,揉着脚踝,早知道还不如忍着气去揍徐玉一顿。
“阿阳原是躲这了。”
我转过头,看到李衡站在亭子不远处,他手里那把白象玉折扇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我眯了眯眼,太阳底下好看的,也不知道是扇子还是人。
我与李衡隔着石子路,他没有走过来,我也没有过去,我们都已是出了酒席的范围。
他是男子,还是外男,而我是个姑娘家,想必他是怕我担上私会外男的闲话,被人暗地里戳脊梁骨呢。
我绞起腰间的玉佩,红红的线绕在我的指尖,我拎着它转啊转。
我对李衡笑道:“我又不会作诗,呆在那一会又要出笑话了。”
李衡听了我的话轻摇头:“阿阳是拿得起剑,舞得动长枪的姑娘,算得上长安的奇女子了。”
他笑起来可比阳光还暖和,他这几句夸奖也很受用,我懒洋洋地靠着柱子,甩着玉佩。
若,若是我将李衡与曾朝云牵线搭桥……
这想法一出,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呸呸呸,我怎能陷李衡于不义之事,真是忒不厚道了!
李衡为人厚道,是个文雅的贵公子,该配一个吟诗作赋样样精通,是个貌似天仙的才女,才子佳人岂不是正好般配!
可我若促成李衡心仪的婚事,那我与他的交情不就更深了。
我对着李衡眯着眼笑,李衡像是感觉到我的想法了,他突然一愣,脸上的笑也跟着僵了一下。
阳光融融,树影婆娑。
站在树下的李衡我是越看越觉得顺眼,想必那些千金也会喜欢他这样多才又温润公子,再说论出身地位,李衡也不比流水席上的任何一位公子哥差,再者李衡也到娶媳妇的年纪了。
若李衡没有心仪的姑娘,我认识的大家闺秀中又没有看中的公子哥,那我做做红娘也不算太过分吧……
不过,我这般坑他终究是对不住他,出于对李衡年少温存的情义,摸着我还跳动着的良心,我笑得更卖力了些。
李衡的身子晃了晃,脚步也跟着往后退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