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无聊日子日复一日地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徐玉,也不知曾朝云见未见的。
半个月后,珍妃娘娘在宫里举行了流水席,我们这些姑娘也能去吃酒。
在这宫里呆了半个月我都快闷死了,听说这个消息我当然高兴极了,抱出了一堆衣服。
曾朝云静静地坐在床边,明日就是流水席了,她倒不像其他姑娘一样欢喜,她轻轻地翻着书。
我拿着衣服对着铜镜比划了许久,愣是不知选哪件好。
曾朝云轻笑一声走过来,她看着我那张乱糟糟的床,思量了一会,拿起一件橘红的衣服为我比划。
曾朝云笑道:“阿阳小郡主明艳动人,穿橘红的衣裳显得更好看呢。”
被她这样的美人夸我更是开心,拉起曾朝云的手,大气道:“你也别穿太素的衣服啦,我床上的那些衣服,但凡你看得上都拿去!”
这几日那些世家小姐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多少我也听着了些风言风语,说我这人表里不一,表面待曾姑娘好,背地里老欺负人家这些。
说句实在话,这些爱嚼舌根的小姑娘真是把我逗乐了,果真就是一群后院的小姑娘。
她日日夜夜都在防着我,我自然也多了个心眼,女人嘛,傻傻呼呼的最好对付。
我拍手乐道:“你生得比我好看,穿上好看的衣服当然会更好看,这世上啊,可不止男人喜欢美人,女人也喜欢美人,这叫什么来着……哦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曾朝云又替我挑了些簪子放在我的梳妆台上,她掩嘴一笑:“阿阳小郡主的东西,朝云怎配得上用,明日啊,阿阳小郡主就能吃到酒了呢。”
我嘟囔着:“宫里可无聊了,不能大声嬉戏打闹,不能快步走路,不能大口吃饭,还不能吃酒!在这住了半个月,我每日都吃不饱饿着肚子,对酒更是馋到不行。”
这倒是真的,说来也要多谢这个珍妃娘娘,听说这位娘娘是四年前纳入后宫的,入宫四年了虽无子,却还盛宠不衰,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位美人。
一想到明日的流水席,我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隔天一大清早就从床上跳下来。
宫里派了好多宫女和嬷嬷,她们替我们这些姑娘梳洗打扮,带着我们来到后花园。
来到这我才发现我们被诓了,这哪是一场流水席,明明就是大型的皇子王孙与世家姑娘的相亲大会。
我拉着曾朝云的手,她又惊又羞,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拿着团扇遮住自己的脸。
我抬手遮住头顶上的太阳,眯着眼瞧着不远处的白衣公子,这人我瞧着眼熟,越看着就越发觉得熟悉。
那人转过头来也看见我,他对我轻轻颔首,淡淡一笑。
这不是李衡吗?!
上次只是匆匆一眼,认真算起来我们已经有三年未见了,如今的他,身形欣长有度,白衣飘飘,折扇玉面,短短三年他长得竟这般好看了,脸上全然不见当年的稚气,比他小时候更像个小老头了。
今年我十五岁,也算长成一个大姑娘了,而李衡十六岁也成了一个翩翩公子。
他在我家私塾呆了几年,我也跟他很熟了,经常喊他阿景,也改写他一口一个六姑娘的臭毛病。
我高兴地冲他挥手,正要大喊他的名字,可身旁的曾朝云悄悄地拉住我的衣角。
曾朝云:“阿阳小郡主,这可是在宫里。”
哦对,这可是在宫里,而且我和他都长大了,可不能在喊他的名字了。
我理了理衣服,变扭地走到李衡身旁,对他轻轻福了福身子,捏着嗓子,柔声细语道:“程昭见过三皇子。”
曾朝云也跟着行礼:“见过三皇子。”
也不知道是瞧着我这滑稽的模样可笑,还是李衡本生就长了一张笑脸,我行礼后,他又笑了。
声音温柔中透着清冷,似刚刚化去寒冬的冬梅。
李衡:“阿阳还是喊我阿景来的好。”
我总算松开一口气,爽快地甩了甩手,叉着腰道:“阿景你是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可多了,我都快闷死了。”
我说这话时,曾朝云又拉了拉莫的衣角,冲我眨眨眼,我立刻捂住嘴,女官说过,在宫里“死”这个字是不能挂在嘴边的。
不过,李衡好像不在意这些,他神情温润,看着我,唇角眼角都泛着笑,道:“今日的流水席,阿阳可放心吃酒了。”
我小步移到他身边,警惕地瞄了几眼身旁两侧,示意李衡低下头来,我半掩住嘴,小声地说道:“今日来的姑娘我都熟,阿景若是看上了哪位姑娘,尽管告诉我,我保证给你牵红线,免得让别家的坏小子给抢了。”
李衡听完哭笑不得扶了扶额头,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和他说。
李衡笑道:“无论哪位姑娘,阿阳都能替我讨来做夫人?”
那是当然,这些年李衡仍牢居世家公子第一的高榜,他的品行更是无可挑剔,又是官家和皇后的儿子,这样的皇子哪位姑娘会不在心里偷偷想着,念着。
于是,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当然,这些姑娘和我玩的可好了,你放心,就凭你我的交情,这种事我保证给你搞定!”
李衡盯着我的眼睛,不一会又抬起头看向远处,他摇着镶白玉的折扇,微微一笑:“那就谢谢阿阳了。”
我和他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入席的时候。
男女的席位接着小溪水分隔开的,彼此的坐席前放着薄薄的纱帐,乐师围着我们奏乐,精美的吃食漂在水上,风吹在我的脸上凉凉的。
也不知道徐玉来没来,这些公子哥我一个个都看过了,偏偏没看到徐玉。
想来也是,徐玉从来不爱参加这些酒宴的,他讨厌热闹的地方,就喜欢自己呆着他的书房里,这种酒宴,他怕是不会来了。
有酒吃我很是开心,可一想着见不到徐玉,说到底我还是有些失落的。
珍妃娘娘坐在离我很远很远的地上,我看不清她的模样,只听见她十分好听的声音,她笑着说:“开始吧。”
我也瞧不见我对面坐着的人,隔着纱帐我只能模糊地瞄出他的身形,他坐的十分端正,不与周围的公子交谈,自顾自地举起桌子酒杯子,静静地吃酒。
我瞧着他的样子,不由自主地也学起来,他拿酒杯,我也跟着拿酒杯,他举起筷子,我便举起筷子。
过了一会,他注意到我了,他放下筷子,一动不动的,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可能正在隔着纱帐看我呢,一边看一边想,这是哪家的姑娘这般不知礼。
他不动,我也不敢动,傻愣愣地坐着。
溪水潺潺,随着乐鼓“咚”一声,酒杯停在我面前,我顿时头疼,我可不会作诗,可这种时候我说我不会作诗,我岂不丢人丢大了。
我为难地拿起酒杯,端着酒杯看啊看,李衡坐的位置离我不远,我求助地望着他,祈祷他能隔着纱帐懂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