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易主的大事,塞外突然出现了这么大规模的内乱,外境那些早已觊觎塞外的人,恐怕已经是跃跃欲试了吧,因为天灾,塞外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大片面积的民居被毁,很多都家破人亡,与中原并无两样,牺牲在所难免,我作为始作俑者,只能去安慰那些遭受到战乱之苦的塞外百姓。
在重建塞外的初期,我亲自褪去戎装,特地一步又一步的抚掠过塞外的任何一处残败不堪的景色,不时,也有百姓前来,手里拿着塞外的泥土,走到我面前,狠狠的将泥土甩在我的面庞之上。
不过片刻,一群百姓蜂拥而至,有的拿着农具,有的则是赤手空拳,正当他们冲过来的时候,在远处的一方清净之地上传来了尖锐的呼喊,而因为被百姓遮住了视线,也就看不清她是谁。
而且,随着疼痛感的逼近,我渐渐的失去了清醒的意识,此时,嘴角已经流出了血迹,眼旁的红肿却掩饰不住百姓们背后所承受的伤痛,膝盖,双腿,腹部,全身各处浮现的不只是一块块血印,更是民愤。
耳边经常听到,“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这样的言语,也不知道轮回了多少次,在被百姓讨伐了些时辰后,方才喊话的那位女子出现在我面前,口中吐着兰芳,张开双臂,就这样保护着我,但凡有百姓上前,她都会将那个人重新推到人群中。
后来可能是僵持了有一段时间,因为太多的痛苦强压在身上,自己也就不知不觉的想要昏迷过去,她不停的回头看着我,却又那么勇敢的挡在我面前,而我,却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这到底是何等的嘲讽。
经历过一番口舌之争后,那女子劝退了所有带着仇恨的百姓,转身将我揽在她的怀里,哭喊着说:“琰君,你怎么.......就不穿上我为你织的戎装呢,为什么要........褪去战袍呢,你好傻......“
我凭借自己剩余的那点气力,抚弄着她的秀发,嘴里伴随着血滴吐出的字音声声入耳,我说,“其实,你......不必.....为了我而.......顶撞你的族人的,这样不值得.........”
话还没有说完,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的确,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办法,能让这件事成功又不让百姓受到伤害,哪怕是再付出一段时间的口舌,哪怕是派人暗中刺杀掉大族长,哪怕是和平的与塞外借力,哪怕是.........即便,牺牲是在所难免,若是人人遇到此事也不会就此平复下来,像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真的做不到。
我曾经在塞外主阵地上看到百姓慌忙逃窜的样子,当时,一心平定塞外的我却分了神,那个时候,家父的病情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严重,他坐在帐内,由于帐门口有塞外士兵把守,而我则在家父的身旁苦苦地望着那些正在经受战乱的百姓。我眼睁睁地看到一位百姓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被天上飞下来的一块碎石击中,倒在了血泊之中。
过了片刻,那位母亲又好像在向我们求救,而家父却在一旁佯装研读战书,于是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生怕会错过两条性命,成了自己这一生的遗憾和愧疚,可是,在当我冲出帐门的那一刻,塞外将士将长枪架在了我的眼前。
家父说,天下这么多百姓还在等待我们的成功,就为了区区两个百姓而牺牲掉自己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假如我死了,中原的那些百姓又该等着谁去救,我说,自己和家父都是大稽的遗脉,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还有家父。家父顿时哑口无言,不再和我辩驳,只是,他对着那几个士兵说,一切以我的性命为重,没有他的命令,不许放我出去。一怒之下,我顺手拔出剑,朝着家父的方向指了过去。
“你若是再拦我,就别怪孩儿不孝了。“
家父不停地向我走来,我一步步地向后退,不一会,剑就突然顶在了家父的胸前,
”来啊,别向后退,只要把这把剑刺进去,你就可以顺利的坐上塞外的主位了,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就算是你想救全天下所有人的性命,也没有人敢阻拦你了。“
我抽搐着,仍然跟随着家父的步履匆匆地向后退,在迷失的时候,家父一把夺过手中的剑,反过来指着我,奋力的扔在了我身旁,我无力地跪在地上,看着那对母子渐渐的被血河染红了身躯,在喧嚣的战场上失去了她们最后仅有的挣扎。自己甚至苦情的巴望着帐门前一个又一个死在战乱中的百姓,而家父也不得不表现出一副庄重的模样。
但凡是个人,还是能够看得出他眼中散发出来的喜悦和欲望的,为了吞并塞外不惜伤害百姓,为了早些完成大父的遗愿不惜和天下为敌,这样的家父还与当今的陈陌有什么两样!
厮杀结束后,兴许是战场上的亡魂化作阴风吹到了家父身体里,就在出帐后不久,家父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池丘先生和崇道上人连忙抬起家父向着大殿跑去,一路上二人不知道被尸体绊倒了几次。
只能看到,处在大殿门口的二人全身都被鲜血染红,甚至在他们的身上还有血渍从战袍上落下来,滴在了本该茂密生长的草丛里,渲染了那里的生机,让鲜草变的阴气沉沉,让树木变得黯淡无光,让泥土变得腐臭连天,让人心变得更加像恶鬼,恐怖,逐渐的被吞噬。
夜里的庆功宴上,但凡是被家父拉拢过来的都表现出了一副开心的样子,可能,他们比我更清楚自己失去了多少族人,又失去了多少亲朋好友。为了振奋将士的信心,我才发出了畅快的言论,毕竟,等待塞外的,还将会是一场场恶战,如果到那时,人心惶惶,军心涣散。
只怕,不只是没了大稽的遗脉,而且还搭上了成千上万条无辜百姓的生命。所以,为了不让损失再继续下去,我只能暂时抹去伤痛,重整山河,以迎接那片未来的光明。
正欲强颜欢笑,谁知脸庞突然传来一阵温暖,恍然从梦中惊醒,睁眼却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