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再多的圣人之言,不如深入民间走一遭。刘辨深有此体会。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让刘辩真觉得,这民间,太疾苦了!也难怪张角能一呼百应,所创立的黄巾军能席卷大半个帝国,直到如今,还有大量黄巾余孽为祸四方。
此番去高唐的路上,活脱脱是一个悲惨世界。随处可见,瘦削的骸骨、奄奄一息的饿殍,甚至有许多百姓,拿着自己的子女,来跟刘辩换取食物。随处可见,荒芜的田园,空荡荡的村庄,或许这些人都追随黄巾军了吧。随处可见,贪婪邪恶的兵匪,刘辩他们已经打退了好几波贼寇,有小股的逃兵,也有占山为王的山贼,更有四处劫掠的黄巾贼。
一路走下来,刘辨的护卫队,已经发展到三百人,五十人已经换上了钢刀,穿上了破烂的护甲,这些装备,都是那些贪婪的兵匪所送。如今整个流民部队,已经从一百人,发展到了一千人,这还是因为放弃了许多将死之人。如果有足够粮食,这个人数至少还能翻三倍。都是大汉帝国的子民啊!任由他们饿死,病死,让刘辨这个前任皇帝,内心羞愧至极。
让刘辨不满的,还有雒阳那些只图享乐的王公贵族。
当天下民怨四起,黄巾军揭竿起义之时,雒阳的王公贵族们,依然在享乐,甚至都觉得此时,正是个捞战功的好机会。为了能继续安心享乐,只是让城墙再高一些,兵器再锋利一些,关隘再多一些。没人想到,从自己家的粮仓里匀点粮食,赈与饥民。
正因为如此,遍地的黄巾贼,斩不尽,各州郡的硝烟,浇不灭。就在这浩瀚如海的流民浪潮中,大汉帝国被冲刷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真正的乱世已经降临!
超过千人的流民部队,浩浩荡荡,如同军队一般,足以震慑宵小,无人敢来劫掠,更何况还有装备精良的护卫队,手握锄头、柴刀的预备队。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还有半天路程就可以赶到高唐县了。此刻,一千多号人都挤在赵家村的废弃茅草屋里。
“黑崽回来了!”秦宜信对刘辨说道,见识刘辨的战斗力之后,秦宜信也没了之前的隔阂。嫉妒之类的情绪,只会发生在实力相差不大的两人之间。差距太大,只会产生敬畏和崇拜。
“黑崽可带回了什么消息?”看到秦宜信一脸凝重,刘辨忍不住追问道。
黑崽,是位十五岁的少年,自幼父母双亡,靠乡亲们接济长大,乡亲们也喜欢使唤这位机智少年。于是他有了一项特长,就是跑得飞快,也因此和另外一名少年“二娃”搭档,被刘辨任命为前哨。这会正拿着杜老的信笺和信物,先行前往高唐县联系杜兰的姐夫去了。
“高唐县被围了!”
“黑崽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黑崽灌了一大碗水,气喘吁吁走向前来,他那赤luo的上身,直往外冒汗。
“有上万的……黄巾贼,将高唐县城……四个城门都……都……围住了,他们……他们……还正在砍伐树木,看样子……要……要强行……进攻……城池。”黑崽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砍伐树木,准备强行攻城啊!哪来的黄巾贼寇,如此有胆色,如此有自信。”史子眇说道。
“黑崽,你将信笺和信物交给我,我进城一趟。”刘辨说道。
“不可,公子不可犯险,我去!”史子眇急道,说完便从黑崽手中接过信笺和信物。
“也好,现在戌时,你进城后,联系县城守军,我们点火为号,卯时一起动手,内外夹击黄巾贼!还有六个时辰,我们速速动身。”听到高唐县被围,刘辨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诺!”史子眇转身便往高唐县奔去。
“杜老,你带着妇孺留在赵家村,等着我们的消息。若是失败了,就带领大家四散而逃。”
“秦队长,你速速将护卫队和预备队人员集合完毕,我们马上出发!”刘辨一一吩咐道。
刘辨一转身,发现杜兰正满含泪水地注视着他。是了,如此聪慧的女子,如何不懂得此行的危险,这一去可能是她与刘辨的诀别。
刘辨走向前去,握了握杜兰那双如柔荑般的小手,转身带着黑崽出了屋。
“若能回来,我定当娶你。”刘辨在心中暗暗发誓道。
————————
“黑崽,还有多远?”
“过了那个山头,便到了。”
“大战在即,大家先原地休息一刻钟。”刘辨看着这三百勇士,说道。
“也不知今夜过后,能一起回去多少。他们的妻儿、父母都在赵家村等着呢,定要尽最大可能将他们带回去!”
卯时,天边微亮。
依稀可见那灰色、低矮的高唐城城墙上,血迹斑斑。
也不知道亚父顺利进城了没有,刘辩心道。
此时,正是山下黄巾贼寇防御最松懈的时候。战机稍纵即逝,刘辩内心已经按耐不住。
“亮了!亮了!”二娃在刘辩耳边,兴奋地叫道。
只见漆暗的城楼上,树起一排火把,火把中间站着几位身披铠甲的将士,其中身着平民服饰的史子眇,看起来格外显眼。
“下山!”
“点火!”
城楼上的史子眇,已经远远看到黄巾贼营地后面的火把。指着那里,对一旁的高唐县令说道:“援军已至,将军速速发兵。”
县城里有守军一千人,装备还算精良,由他们先发动攻击,定能减小刘辩所承受的压力。
高唐县南城门缓缓打开,三名全副武装的骑兵,一马当先冲了出来,后面跟着大约三百名士卒,犹如一把利剑直刺黄巾营地。
“投火,跟我一起冲!”刘辩一声令喝,抽出佩剑,冲了出去。
营地后方两名哨兵,早已经被刘辩和秦宜信同时射杀。刘辩身先士卒,砍开寨门,就冲了进去,见了黄巾军就砍。这时候任何仁慈,都是对身后三百护卫队的残忍。
营地前方,确实吸引住了大量兵力,但这支黄巾军将领,管宁,却在营地后方。他是青州黄巾渠帅管亥之侄,听到营前厮杀声,披甲执刃便冲了出来,四周一看,这是腹背受敌啊,只见营地后方,有一位少年正杀得欢。于是也顾不得太多,拖着刀就往营地后方奔去。“敢在俺营寨里,砍杀得如此高调,看爷不收拾你!”管宁心道。
“镪!镪!”两回合交手,让刘辩对眼前这位少年黄巾将领,有了认识。无论力量和体格,都超过自己许多,实乃一大劲敌。
长剑对钢刀,两者在空中击打出一阵阵火星。刘辩暗道不好,这是已经落入了对方的节奏,剑本灵动,不适合硬拼,自己战斗经验还是太过欠缺,一旦对上高手,就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半个时辰不到,前营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这前后一夹击,黄巾军完全被冲散,除了被杀的,逃跑的,大部分已缴械投降。史子眇等人也正火速前来驰援刘辩,管宁也瞥见后方援兵,心中暗道:“不好,再不走恐怕就要留在这了。”正想击退刘辩,趁机逃跑,不料刘辩却先行还剑入鞘,弓身立于一旁。机会!管宁注视着刘辩,缓缓倒退。然而,就在这时,刘辩动了,这身影、这挥刀的速度,太快了!只见一道银光飞速划过,管宁还没来得及招架,头颅已经离体而飞,一道血注喷了出来。
“拔剑术!没想到公子在剑道上,如此有天赋,这才多少时日,连御剑术的绝招之一都已经掌握了。”史子眇惊叹道。前来支援的史子眇一行人,也正好看到这必杀的一幕,无不和他一样,惊叹不已。
拔剑术,正是御器术御剑篇记载的一招绝学,利用剑身在剑鞘内的一个加速,产生强大的爆发力和速度,让人猝不及防。
刘辩收剑入鞘,迎面向史子眇一行人走去。
“臣高唐县令刘备,臣别部司马关羽、张飞,参见弘农王殿下!”史子眇身旁,那身穿甲胄的三位将领抱拳道。
“非常时期,臣不得以,才以实情相告。”看到刘辨盯着自己,史子眇出言解释道。
想来,光凭杜老的信笺和信物,还是没有足够的份量,让三位决意出兵,来对抗十几倍的黄巾军。
若是史子眇亮出身份,再借着弘农王刘辨的名头,定能让诸位将士拼死相救,或许还能以高唐县为根基,发展出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
想通这一点,刘辨也就不再计较,说道:“诸位免礼,待击破贼寇再把盏详谈”
“宜信,你带两百人,留在在此处,收监俘虏,其余人皆随我,依次向东城门、北城门和西城门进攻!”
“传令各城门守军,伺机支援。”高唐县令刘备,低声对身边一位亲兵说道。
黄巾贼寇在每处城门所布置的军队,皆有三千人左右。要从县城中突围,刘、关、张三人是完全有把握的,而要击溃黄巾贼寇,他们心中也没底。更何况此刻,其他三门的黄巾军恐怕早已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