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门的黄巾军,在刘、关、张三人面前,摧枯拉朽般倒下,这让史子眇惊叹不已。其实三人也有意在刘辨面前表现自己的武艺,也都使出压箱底的本事。
刘辨还沉浸在思考中,刚刚那必杀一击,让刘辨心有所悟,于是将大部分真气收回,集中在腿部,臂部,从而大大提高出剑和闪避的速度,没有了格挡,只有一击必杀,刘辩在战场上,更加行云流水。
五人所过之处,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令敌军闻风丧胆,望风而逃,也大大降低了己方士卒的伤亡。
张飞灵机一动,大声喝道:“尔等主帅已经授首,还不速速缴械投降!”那些黄巾军眼看着逃不掉了,只得投降了,放下武器,背着手跪在战场上。
降卒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刘备有些担心失去掌控,只得令黄巾降卒,摘下头巾,拿起武器,走在阵前,继续冲击敌军,并许以厚赏。
阵中有五大高手坐镇,阵尾有五百精锐压阵,这些黄巾降卒完全没有反戈一击的勇气,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毕竟前方溃逃的黄巾军,看起来要弱得多。
战斗持续到响午才结束,一万多的黄巾军,逃了一部分,降了三千人,其余皆战死在高唐城四周。
“陈达,你率两百人,去赵家村,将我丈人杜老一行人接至高唐!”关羽对下属一曲长说道,陈达是西城门守军头领,他们这曲,也是最晚加入战斗的部队,精力充沛。如今黄巾贼寇已经溃散,指不定会有小股黄巾贼聚集在一起,为祸乡邻。所以还是先将杜老一行人接过来,以免发生意外。
原来杜兰的姐夫正是关羽,杜老念叨的“长生”也正是关羽的小名,昔日在解良县,有恶霸觊觎杜氏姐妹的美色,想强取豪夺,被关羽杀之。也因此被官府通缉,关羽只好带着杜老一家人,隐姓埋名逃到了濮阳县杜家村,为杜姓同宗族人所收留。随后杜老将大女儿杜绮嫁给了关羽,结婚后,关羽以贩卖红枣为生,听闻北方黄巾贼患四起,也起了投军立功的想法,恰逢刘备、张飞散尽家财招募义军,便加入了刘备麾下。刘备因平定黄巾贼患有功,升为高唐县令,关羽、出任高唐县别部司马,这才将其妻儿接至高唐。
高唐县城不大,人口也不多,由于连年兵灾疫患,可以算得上是地广人稀,但其土地肥沃,战略位置非常重要。青州黄巾渠帅管亥,一直想打通从泰山郡北上的通道,因此派侄儿管宁,领了一万两千名黄巾军前来围城。
赶走了管宁所率领的黄巾贼寇,县中百姓们那一颗颗担惊受怕的心,也终于踏实了,陆陆续续走上街头,来围观得胜归来的县令大人,城中的大地主、大商贾,自然大摆宴席,犒赏三军,就连俘获的黄巾众人也有份。
县令府中,只有刘辨等五人,由于刘辨的特殊身份,刘备也就回绝了其他人员。
“殿下,请上座!”
众人依次落座之后,刘备一直用余光在打量着刘辨,这位被董卓废黜的前任皇帝,如今的弘农王殿下。跟从雒阳城中传言相比,出入很大,年龄倒是相仿。刘备甚至有些怀疑,这位弘农王刘辨是假的,虽然冒充诸侯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酒过三巡之后,刘辨开始讲述自己的悲惨故事,如何被宦官挟持,流落宫外;如何被董卓挟持,废掉皇位;如何身陷囹圄,被鸠杀;如何为隐士高人所救,逃出生天;又如何救得杜家村众人,前来高唐。听得关羽和张飞,义愤填膺,大骂董卓老贼,差点当即就赶往雒阳,要手刃了贼人,也亏得刘备和史子眇劝住,才作罢。
听完刘辨讲述的种种经历,刘备算是相信了,眼前的刘辨,就是昔日汉灵帝的长子。
但这又如何呢?
曾在卢植门下求学的他,深深地懂得,如今的天下,是士族门阀的天下,无论刘辨还是刘协,都不过是士族门阀手中的傀儡罢了。刘备他出身草根,为何散尽家财也要拜进大儒卢植的门下,不就是为了跻身士族,从而获得世族豪门的青睐。
掌控刘辨?或许他刘备有足够的野心,却没有足够的实力。那四世三公,门徒满天下的袁氏,或许可以。那公孙瓒、孔融、陶谦、曹操……或许也都可以。唯独他刘备不行,家底太薄了。
献出刘辨?太多的世族豪门,对这个前任皇帝感兴趣,只要借刘辨之名,振臂一呼,立马就能成立一个新的大汉王朝,与董卓分庭抗礼。
效忠刘辨?将高唐县交付于他,尽力辅佐他,让他重返帝位。这样的话,将彻底与董卓为敌,甚至与全天下的野心家为敌。
刘备饮着酒,吃着肉,内心却极为忐忑,他不知内心该如何抉择。
刘辨也暗暗观察着刘备,他需要力量,需要强大的力量,去战胜董卓,挽救刘氏天下;他也需要强大的力量,去救困扶危,拯救天下黎民。今日一战,他能看到,刘备三人不凡的武功,若收入麾下,实乃一大助力。但要招揽刘备,刘辨心里也没有任何把握。赐个一官半职?如今手中没有了任何权利。开个封侯拜相的口头承诺?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
“自高祖帝斩蛇起义,一统天下,至今近五百年。却先有王莽篡位,今有董卓乱权,为何?难道真如坊间传言,我刘氏天下寿数将近。”刘辨对着刘备问道。“你我同姓同宗,许多话但说无妨!”
“亲小人,远贤臣也!”刘备答道。
“玄德,指的是我父皇启用十常侍吗?”
“臣不敢有此意!”刘备拜倒在地,脸上尽是惶恐之色。
“玄德勿惊,亲小人,远贤臣,此话不假,却未必是对的。王莽、董卓,非小人,皆是能人、枭雄!”刘辩说道。
王莽深知大汉帝国的弊病,才决意将土地收归国有,再分发给平民。这是多有眼光的政策啊,只可惜此举,将天下的士族门阀都得罪了,纷纷造起反来。
而董卓,视兵权如生命,连皇帝的诏书都不放在眼里,又岂是泛泛之辈,就别说他仅凭三千西凉铁骑就敢执掌雒阳城,取得梦幻般的开局。
“乱世之君,自古多诋毁,若玄德处于我父皇的位置,又将如何?是挣扎呢?还是傀儡一生?我父皇虽不是贤明之君,也非庸碌之辈。汉室病入膏肓,可不是几个小人就所能左右的事,”刘辩继续说道。
事实上,刘宏也的确不是庸碌之辈,汉恒帝刘志临终时都没有儿子,因而门阀士族们,从刘志的侄辈之中,选择了根基最弱,年龄尚小,出身河间国的刘宏,作为接班人。十二岁的刘宏,不甘心作为士族手中的傀儡,于是他努力在士族、宦官、皇权之间寻找平衡,也挣扎了十年,才真正地掌控天下。封何进为大将军,是为了掌权,设西园八校尉,是为了防止何氏外戚一家独大。只可惜他英年早逝,才聚拢的皇权,也随之烟消云散。
刘宏设立鸿都门学,招收平民子弟入学,打破了士族对知识的垄断,也因此彻底站在士族门阀的对立面。光做到这一点,就需要极大的勇气。
至于卖官建西园,还不是因为穷,国库空虚。
至于跟宫女们开露天趴体,这不应该成为历代皇帝中雨露均沾的典范么,汉恒帝刘志,若也经常举行此类活动,那便没有刘宏当皇帝这码事了。
“臣不敢僭越!”刘备连忙否认着,他可不以刘宏的身份,来思考。若应了,岂不是大逆不道,暴露了心中野心。
刘辩叹了一声,说道:“民无恒产,因无恒心,士有恒产,却无仁心,此汉室所以倾颓也。”
底层民众没有自己的田地,而士族门阀却占有着绝大多数的田地,贪墨税收,导致国库空虚,因而天灾人祸之时,民众无以为生,自是委身于贼,这便是黄巾起义的根源所在。
“让民有恒产,士有仁心,才能真正挽大汉之将倾,救黎民于倒悬啊。三位英雄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刘辨说出了心中的理想,注视着刘备、关羽、张飞问道。
让耕者有其田,如此普通的一句话,其威力却比刘备口中的仁义,大太多了。若当初如火如荼的黄巾信徒,能做到这一点,则天下唾手可得。此刻,刘备内心也被震撼了,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全新的大汉帝国,在废墟中重生。
“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刘备、关羽、张飞异口同声地跪拜道。关羽、张飞毕竟武夫出身,想法上要单纯得多。
“恭贺殿下,收得英才!”史子眇也跪拜道,神情上比刘辩还要激动。他也很欣慰,刘辩不再是那位懵懂的少年,而是一位有理想有抱负的王侯,即便“弘农王”这个头衔,曾让刘辩饱受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