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酸涩又苦闷,我的夫君是万人之上的君王,但他清冷薄情,爱的人也非我。
身旁的丫鬟、太监,自晨起陛下走后,就谄媚无比,我只得笑而不语。宫中人情世故就是如此薄凉,我又何曾不知呢。
午膳后,福禄海就来了,挂着微笑,拿着懿旨。
是要封我为美人,这也是情理之中,赵恒后宫单薄,妃子不过七八,若初次侍寝,是要再册封的。大致五月后就要选秀,那时候又有新人入宫,才是争奇斗艳罢了。
而后我就去了兰居阁,竹青正扫雪,见我来了,赶忙为我开门。
我笑着入内,见从容坐于软榻上喝茶,吃软点,就福了身子,“臣妾参见婕妤。”
这话引得她直笑,“姐姐却是个懂礼的人,如今姐姐成功侍寝,且封为美人,是要比那陈才人得意几分的。”
说到这陈才人,我一直是疑惑不以,就道:“她未曾侍寝过?”
从容笑道:“本是要侍寝的,但她这人进了宫就得意万分、刁钻刻薄,以为那柳芜芜仅是得了荣宠的丫鬟。因柳芜芜不向她行礼,就好一番得罪,陛下知道了,立刻将她禁足,也从未召寝。陈才人的逢雨亭就如冷宫般人烟稀少,算是世态炎凉罢了。”
我是好奇的,这位柳芜芜到底为何如此得宠,于是道:“这位柳姑娘可是有过人之处?”
从容回道:“过人之处...大概就是容貌像章怀皇后吧,但她性子张扬跋扈,欺辱下人与不受宠的嫔妃是常有之事。陛下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事也就不了了之罢了。”
“章怀皇后...”我喃喃自语,“姐姐身边的韶华以前就是章怀皇后的丫鬟。”
从容有些吃惊,撂下了茶具,“姐姐是说...”
我点点头,她却蹙眉,
“韶华...韶华。此名可不像一个丫鬟配叫的。”
“是这个理儿,但此名是章怀皇后亲赐,改不得、说不得、议不得。”
从容垂着眸,似是在思考,“这人也就只好留下,一定要处处提防,妹妹总觉得此人是有人故意安排来的。”
我笑道:“处处小心是好,但却是要慎行的。妹妹肚中小皇子的小名可想好了?”
从容面红,“这大名理应是陛下起的,小名却也没想好。”
“就唤...,”我思考,像是想起来什么,缓缓道:“就叫怀瑾如何?意为怀瑾握瑜、才高八斗。”
从容笑道:“妹妹喜欢这个名字,怀瑾...,实为妙哉。”
连不苟言笑的秋冬都笑意浓浓,我见窗纸外隐隐有白色点影飘落,映得午后屋内影影绰绰,于是唤来晚离。
“可是下雪了?”
“回娘娘,是的。”晚离答道。
我笑着看向有些昏昏欲睡的从容,“臣妾出去看看雪,妹妹先睡着。”
她点点头,被春夏扶去了床上,等床幔放下,我方出门。
早归为我披上夹绒披风、揣着绣花兔毛抄手,就扶着我出了门,弓鞋内虽缝制了兔绒,但也凉意四起。我见雪花漫天,看宫墙围栏,有些挫败之感。
“早归。”我唤她。
“奴婢在。”
“你说本宫入宫是对的吗?”
早归笑道:“世上怎会有比陛下更好的夫君呢?”她看向我的衣裳,“奴婢这是第一次见到蜀锦的,原来云锦的浮翠流丹也不过如此。”
我目光柔和下来,轻道:“是啊,本宫的夫君是全天下最好的郎君,这蜀锦也是极佳的,又有何不满足呢。”
晚时传来消息,赵恒今夜没有召寝,且过三日要准备冬日宴。
我有些疑惑,问从容,“冬日宴是?”
从容答曰:“陛下生于冬日,固为冬日天子,所以每年都会。冬日宴食杏仁梅花烙饼、梅花糕、水晶梅花包、梅花粥、梅花鸳鸯卷;饮雄黄酒、梅花茶。那日可是要穿绣着梅花儿的衣物,母亲最喜四君子,固绣梅的服饰也多,姐姐可记得?”
我道:“自然记得,这冬日宴其实是梅花宴吧!”
没等我二人笑,几个丫鬟就晃晃着笑起来。
我伸出指尖点了点晚离的额角,
“就你这丫鬟笑的最欢。”
晚离捂了下嘴巴,为我与从容福了身,“是奴婢错了,是奴婢错了。”
于是此番我与从容也笑了,我却不知这是极少的,我与她的欢声笑语了。
回到来仪宫,我命早归多催催内侍局制衣裳,若冬日宴不着梅花衣裳,算是大不敬了。
后宫都是老人儿,提前制衣已是习惯,我才早三日知晓,已然是赶着了。
我还是担忧不已,又拿出几两白银交与早归,
“将这些给内侍局掌事公公,切莫误了功夫。”
收了钱财,又左赶右赶,方才在第二日晚送来了。用的是云锦料子,已经仁至义尽,我本打算穿素锦去,却不曾想居然用了云锦。梅花绣的也栩栩如生,如同雕出的冬日花瓣。也为我多制了一双梅绣弓鞋,我心里也松了口气。
第三日黄昏,梳洗打扮又更衣后,就前去赴宴,早归扶我入了位。
我为新人,初次见面,理应要为高位妃嫔行礼。
刘娥衣着梅花暗纹交领袄与红梅绣马面裙,雍容华贵、端庄美艳,灼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她是那样光鲜亮丽、绝世倾城,我从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如此美丽。我为她行礼,她抬了抬眼,嗯了一声,没有下言。
而后是一个空座,我想是杜贵妃,她身居高位,身子却羸弱病重,我也是从未见过她的。
再下位的人我却是没见过了,但如此端庄娴雅,又衣着梅绣蜀锦,我想应是杨淑妃。我起身轻唤行礼后,见她柔和地点点头,才松了口气。果真与刘娥是一傲一谦、一艳一淡。
“这就是沈美人吧,真是温婉贤淑,本宫早有耳闻你是个好女子。”
她声音柔和,笑容淡雅,使人如沐春风,听得我耳朵都痒痒的。
“娘娘谬赞了。”
又寒暄几句,我方转下目光。
是李婉仪,她与从容挺着与从容一般的肚子,长相冷艳淡然,
“臣妾参见李婉仪。”
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再多言。
再后是从容,我笑着福身,“臣妾见过常婕妤。”
她也笑着点头。
徐美人见我,起身轻轻福身,我也如此。
而后我就坐下了。
随即陈才人也来了,她衣着朴素,好在绣着几朵梅花,可是布料陈旧是能看出来的,想必是几年前的衣裳。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刘娥并未刁难,让她回了位。
陈才人松了口气,还没抬脚,就听见柳芜芜娇声传来,
“真是许久未见陈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