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妃嫔入宫前要在家中待上三日,故赵恒下令将我母亲接来看望。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我就隔着屋门听到雀儿欢脱的娇呼声,于是早归扶着我出门。
母亲见了我,眼中都沁了泪,我整个人摇摇欲坠又不知所措。她走上前,与身后的雀儿蝶儿一同跪下,为我磕了头。
“参见才人娘娘。”
我立刻将她扶起,心里难受得很,入了屋子,扶着母亲坐于软榻之上,自个儿也坐在一旁。
“你们下去吧。”我言。
于是几个丫鬟都退了下去,我才看向母亲。
“母亲,女儿好想你,女儿好想你...一入宫门深似海,纯良以后还能见到您了吗?”
“我只来这一天,母亲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啊。”她双眸含泪、悲痛欲绝。
吐露真言后,我二人才出了屋子,前去从容的兰居阁。
路上我与母亲交谈,她问我从容身子如何,我说还有一月就要生产,那肚子鼓得极大。母亲眉开眼笑,整个人也生机勃勃了几分。
雀儿性子欢快灵动,一路上见些鲜见的花草、漂亮的丫鬟,都会惊呼感慨,直教我与母亲笑得开怀。我也放心下来,雀儿可做母亲的百灵鸟,蝶儿则为解语花,我与从容恰巧也是这性子。
等到了地方,春夏、秋冬见是母亲,双眼也含了泪,直直地上前扶住她,恭敬地带入屋中。
从容正依靠在软榻上歇息,双手抚着肚子,喃喃自语着,听闻声响,立刻抬起头来。见是我与母亲,她就想站起来,春夏与秋冬见状走去抚着她。
“参见婕妤娘娘。”母亲跪下,磕头。
我与从容皆鼻子酸涩、双眸含泪了。母亲已经年迈,鬓角竟有几分白发,皱纹也多了、更显憔悴。
从容只能叫雀儿将母亲扶起,后又坐在软榻上。
春夏为我搬来绒毛绣凳,我就坐于此。母亲柔荑抚摸着我与从容,哽咽道:“婕妤娘娘定要护好子嗣,才人娘娘也要顾自己周全,记得母亲与娘娘讲过什么吗?”
我哭道:“女儿记得,要谨言慎行、明白语迟者贵、少参与后宫争斗、更要明哲保身。”
母亲苦笑:“才人娘娘是能稳下来的性子,一定要帮婕妤娘娘。”
她又看向从容,“您二人在这宫中是相互的依靠,无论如何也要互帮互助,可知?”
从容点点头,道:“这后宫中我最相信姐姐,我自知人微言轻,不过靠子嗣勉得如今。”
“婕妤娘娘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但在这后宫中,万不可耍小性子。母亲早已年迈,以后再见你二人或许是下辈子了。”
“母亲!”从容制止道:“父亲与大哥皆升了官职,我们沈家已然今非昔比了。”
我心里难受几分,父亲与大哥之事由荣和公子帮扶,这件事是欠了荣和公子情分的。
“不知荣和公子此事何意,但他到底是帮扶了父亲与大哥,理应感谢。”
母亲点头。
用过午膳后,从容怀着子嗣,身子缓钝,需要午后小憩,我与母亲就又回了来仪宫。
回到宫里,我见母亲似乎是有要事相商,就命丫鬟下去。
母亲才缓缓道:“这宫中仅有娘娘二人是成不了事的,李全会武功,就让他做娘娘的侍卫罢。”
我觉得好,就应下。
饮一口茶后,母亲又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交与我,“这是荣和公子帮扶老爷与安在的要求,需要娘娘将其交给皇后娘娘。”
果不其然,又是他的刘娥。
我笑道:“女儿知晓了。”我接过信封,手却在颤抖。
晚膳后,母亲离开了。我站在来仪宫门口,见那轿子摇晃晃地离去,心像缺了一角。
过些时候李全就来请安,那次河上计谋他是蒙着面的,故赵恒定认不出他,我也放心几分。
晚时我正缝制衣物,早归走来,福了身子,道:“娘娘,陛下今夜翻的又是柳芜芜的牌子。”
我哀叹一声,让她下去了。赵恒似乎没有让我侍寝的意思,于此下去只能做一小小才人。本想着多去拜访太后娘娘,也可得到些照拂,可是太后娘娘一心向佛,几月前就去了如意寺常住,大致需要几年才可回来。
隔日我拿着信封前去了慈元殿,刘娥见我拜访,有些诧异,“妹妹来做什么?”
我欠身,随后抬起头,柔声道“娘娘定不会想让丫鬟知晓的。”
她僵了身子,下令让婢女下去,等殿门关上,方蹙眉问我何事。
我从袖中拿出信封,却没有交与她,“这是荣和公子令臣妾给娘娘的,臣妾不知到底是何事,但若臣妾将此给陛下,总归是不好的吧。”
我虑及心中所想,装作不知她二人的奸情,刘娥紧蹙的眉头才消散,道:“你要本宫如何?”
见她此番模样,我自知是有机会的,于是柔笑道:“臣妾怎敢命令娘娘,但臣妾入宫总归是要侍寝的,却不料总被刘姑娘接了胡。臣妾不知娘娘和刘姑娘谁更胜一筹呢?”
“你想侍寝?”她问。
“臣妾是个普通女子,是想要芙蓉暖帐内婉转承恩的,不知娘娘可否帮扶。”我道。
她思索几番,才道:“本宫答应你,将信给本宫。”
我自知见好就收,立刻走上前弯着腰恭敬地递上信封,后退下。
出了慈元殿,我才松了口气,当时威胁刘娥时,是浑身发冷,我怕她并不畏惧,我且不能真的告诉陛下,不过是独孤一掷罢了。
第二日下午,果真翻了我的牌子,听早归讲,是刘娥午时提醒赵恒应该翻新人的牌子了。
赵恒极听她的话,宠她、爱她,自然知道她的心意,于是也就愿意让我侍寝。
晚时,婢女为我沐浴更衣。玫瑰香露擦在身上,香气若有若无,又为我梳散发丝,披上纱,坐于榻上等待赵恒。
他没过多久便来了,神色清冷淡然,走过来抱住我。我只觉得他身子薄凉,冷风涩涩。
那夜我的心又欢喜又酸涩,我望着床幔,只觉得恍如隔世。
第二日早归红着脸为我更衣,说陛下赏赐了好些金银珠宝,甚至还有一匹蜀锦与螺子黛。
早归喃喃道:“娘娘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娘娘可不知道,陛下走的时候令奴婢不要吵醒您,您看陛下多宠爱娘娘啊...”
我面上与平常无疑,指尖却紧攥着,难受又喜悦。
因为我此生注定要囚于这宫墙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