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两个丫鬟扶着进来,说来可笑,她自己却也是个丫鬟身份。
那衣着打扮险些可与杨淑妃媲美。妃色青竹梅花纹云锦、水蓝色百褶裙,且披着个澹澹色狐毛褶子大氅。
陈才人本淡淡的神情,立即紧张起来,整个人直直地跪下,向柳芜芜磕了三个头,大声喊道:“臣妾...臣妾拜见柳姑娘。”
这下我却有些坐不住了,这丫鬟已然到了如此地步?我是忘不了这柳芜芜扇了早归一巴掌的事。于是看向刘娥,心生疑惑。到底是这位专制美艳皇后得圣心,还是那面若章怀皇后的娇气丫鬟得宠呢?我却是不知的。
可其余人面上并无异色,只是刘娥稍蹙眉头,轻道:“柳妹妹先坐下吧。”
柳芜芜还是要给皇后娘娘面子的,瞟过陈才人一眼,轻哼一声,款步上前勉强福了身子,娇气道:“芜芜见过皇后娘娘。”
随后又转过身看向杨淑妃,语气稍好,“见过淑妃娘娘。”
杨淑妃温婉的笑了笑,将她唤来,抚着柳芜芜的柔夷,柔声道:“好芜芜,以后切莫如此娇纵了,快坐下吧。”
柳芜芜身上散着的戾气才勉强收了些,就坐在杨淑妃旁。
我些许吃惊,这柳芜芜看着连刘娥都仅是给几分薄面,却是极为依赖杨淑妃的,我仔细打量着杨淑妃温柔的模样,也觉得满是亲切感。
又过一会,我就听见福禄海的声音,
“皇上驾到!”
虽有嫔妃赶忙起身行礼,齐言道:“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恒衣着墨色龙袍,腰封上绣着梅花,直直地走进来,缓言道:“都起来吧。”
众人才被丫鬟抚着起身。
刘娥是坐在主位的右侧位,正对着赵恒笑,他心也醉了几分,前去牵住她的手,道:“皇后近日可好。”
“陛下~”传来一声娇呼。
原来是柳芜芜。
赵恒本牵着刘娥的手,此番却有些不知所措。
“臣妾身子酸痛,想先坐下了。”刘娥道。
他才松了口气,走下台阶将柳芜芜牵入左侧位,与皇后娘娘险为为平起平坐。
这是何等荒唐,我觉得可笑之至,我自幼家风清明,不懂这些越级之举。
若赵恒宠爱柳芜芜真是因为她貌似章怀皇后,那他心里的人就不是刘娥?我打量着柳芜芜的模样,是素颜柳眉之清美人,却娇纵无比。竹青曾言陛下比起柳芜芜更宠刘娥与杨淑妃,此番全是看不出来的。
“幼艾,近日如何?”
我正好奇幼艾是何人,只见杨淑妃轻轻站起,柔言道:“臣妾一切安好。”是如此岁月静好、娴雅宁静。
自汴京内,曾一直以为我沈纯良是极端庄之人,却没想只是井底之蛙罢了。
赵恒本清冷的神色也柔和了,“冬日天寒,你可要注意身子。”
“臣妾铭记。”杨淑妃莞尔一笑,又轻轻坐下,唇角始终微笑。
我小声问韶华,“淑妃娘娘是叫...?”
韶华答曰:“回娘娘,淑妃娘娘名曰杨幼艾。”
幼艾...这是何等美名。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孔盖兮翠旌,登九天兮抚彗星;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故为幼艾,喻年轻美丽的女子。
幼艾...幼艾,杨幼艾。
舞娘刚走上前,还未等乐师奏乐,就传来缓缓的脚步声。
来人是杜贵妃,她作风朴素,一身梅纹素锦,披着白狐毛披风,手里攒着个梅绣抄手,被两个丫鬟扶着入内。
她福身,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赵恒抬了抬手,示意她回位。本趣意正浓的柳芜芜见杜贵妃来了,立刻横眉冷对、娇声道:“杜姐姐可真是柔弱美人,无论做什么都要照常人迟一步。到底是否真有顽疾,芜芜却是不懂了。”
杜烟山身旁的丫鬟有些不满,直言道:“我家娘娘身子不好众人皆知,你又是什么...”
“幕幔!”
没等她讲完,就被杜烟山扯了衣角,只见杜烟山神色凝重,重重地摇了摇头。
唤为幕幔的丫鬟瞬间如覆薄冰,她居然对柳芜芜百般刁难?
“好你个丫鬟,欺负芜芜人微言轻,陛下,您看看啊!”柳芜芜哭丧着脸看向赵恒。
赵恒蹙眉,看向杜贵妃,道:“芜芜性子娇纵,你多担待这些。”
连皇帝都护着她,杜贵妃怎好说什么,用帕子捂嘴咳了几声,就言了一声是。
“李氏,你身子可好?”
李婉仪笑答:“回陛下,一切安好。”
“常婕妤?”
从容也如此,答曰:“一切安好。”
“宴起!”程寿康喊道。
固舞女开始起舞,乐师也演奏。
一旁的徐美人浅笑,她为人虽嚣张跋扈些,到也不是柳芜芜那般无理取闹的,我对她印象还不错。
“沈妹妹是个端庄娴雅的,我喜欢你这性子。尝尝这梅花鸳鸯卷,是我最喜欢的梅花小吃。”
我谢过后,夹起一块品尝,果真入口即化、口味丰富,是极佳的甜点。我点点头,道:“确实不错。”
早归又为我夹来水晶梅花包,倒上梅花茶,皆为佳品。
我正享受此番,门外却突然闯入一侍卫,韶华告诉我此人唤为安驰希,是陛下的御前侍卫,武功高强,姿色俊美。说着,韶华的面上就带了几分红意。我如此就知道韶华心悦他。
安驰希走到赵恒面前,行了个礼,随后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赵恒本冷淡的眼神立刻变得凌厉,直接站了起来,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
“查!!”
安驰希与另一位侍卫立刻走下,对着全部人道:“内侍局传来消息,有人偷走了陛下的龙绣鞋垫,这人就在你们之中,就休怪在下得罪了!”
这寓意明确,是要脱鞋。刘娥垂眸思虑,她是皇后,理应作表率,于是就轻轻脱下鞋子,鞋内是凤绣鞋垫。
这偷了鞋垫是小,偷了龙绣鞋垫可是杀头之罪,此意就是“将龙子踩于脚下。”
我忽然想起昨个儿内侍局送来的弓鞋鞋垫,外面覆着一层白布,但理应是有绣花的,昨天事情过急,我就没有在意。
若真是我的鞋垫被换,可非已经是得罪人了?
我心下一凉,双手紧攥着,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却也不知此人是不是我,心里像打鼓一般跳动。
眼看过了杜贵妃、杨淑妃、李婉仪与从容,就要走到我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