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又沉沉入睡,一夜无梦,早归往我怀里揣了许多快暖玉,许是怕我夜中着凉,又做了噩梦。
隔日我起了大早,赵恒再来兰居阁应是一月后,今日他是要上早朝的,我不愿摒弃机会。
等我出了偏殿时,赵恒正意气风发地正殿走出来,后面跟着正整理太监帽的福禄海。
他见了我,倒是没什么反应。我福身,唤了句陛下。许是这句陛下叫得端庄温婉,他神色也柔和了些,朝着我走来。
“沈纯良。”
我低着头未曾言语。
“你需要给朕一个理由纳你为妃。”
惊慌失措是我唯一的神情,随后我绞着手指,又立刻松开。
“陛下...”
“嗯?”他挑眉。
“臣女...臣女凤首箜篌弹得不错。”
“...”
“噗嗤!”我和赵恒同时向这笑声的源头看去,正是刚刚整理好太监帽的福禄海。
“诶诶,陛下,奴婢刚刚被花粉迷了鼻腔。”
我放眼望去,一片白雪皑皑,这福禄海扯谎也太离谱不过了。
赵恒咂咂嘴,“好一个福禄海,再有一次算你欺君之罪。”随后正了正身子看向我,“朕后宫还缺会乐器的女子?你若是想不到理由,就收回你的心思。”
我应,然后点点头。他忙着早朝,没有多留,仅匆匆离去。
我心跳如擂,手心都冒了冷汗,双脚还有些许酸软。早归立刻扶住我,笑逐颜开,
“大小姐!陛下这是...?”
“陛下是愿意让我进宫的,对吗?早归。”
早归笑着点点头,将我扶到屋子里,又令晚离去御膳房取早膳。
早膳是八宝桂圆粥、桂花芙蓉糕、凉拌鸡丝、珍珠雨露汤。皆为佳肴,何况晨起的喜讯,令我食欲大开。平时大致能喝一碗粥,今早却喝下了一碗半,早归见了也欣喜不已。
用过膳,我就坐在八仙桌前绣小皇子的衣裳,从容却来了。
我上前福了福身,“臣女参见常婕妤。”
从容不太适应如此,立刻扶我起来,“本宫听说陛下破晓时的事情了,于此就算成功了吧。”
我摇摇头,“不可提前放松,他是需要我给他一个理由的,这个理由到底是什么我还不得而知。”
“理由?你心悦他、你想服侍他,或者...你想要荣华富贵,不都是理由吗?”从容不解。
“怎么会如此简单?就算有幸进了宫,还没得宠就失宠,不也无法帮到娘娘吗?”我笑。
从容被春夏扶于软榻上,我也坐在一旁,她垂眸敛目思索着,我顺着窗纸见外面阳光明媚,有些动容。
“娘娘,臣女还未逛逛这后宫呢,不若让臣女去看看吧。”
“也是极好的,只是千万小心不要得罪了人。”她像是想起什么,“本宫忘了,姐姐这样端庄大方,又怎会得罪人呢。”
“臣女会铭记于心的,万事小心。”
我刚想起身离去,从容喊住我,“姐姐,这后宫你毕竟不熟悉,让竹青跟着你吧。”
我想了想,这确实不错,“谢过娘娘了。”
“你我姐妹二人,姐姐切莫如此客气啊。”
我笑笑,踏出门槛,阳光肆意地撒在面颊上,似乎昭示着新生。
“姑娘,这边是绿蛾宫,徐美人的住处。”竹青道。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绿蛾宫”三字的牌匾,竹青见我停下脚步为我解释道。
“徐美人...”是徐青朝,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我没停留过久,继续前行。一阵凉风吹拂来,我只觉得凉意四起,早归立刻为我裹紧披风,又向我手中塞了一块暖玉。
“大小姐要注意身子,莫要染了风寒。”
我言是,是应该保重自个儿的身子,省的将病气染给从容。
前方迎面走来一位丫鬟,身上着的居然是云锦,浮翠流丹。额上贴了花钿,若非梳的是双丫髻,我且真不能认出这是一位丫鬟。
她瞥了我一眼,轻笑一声,就擦肩而过。
我与早归晚离回头,凝视着这曼妙窈窕的背影,有些诧异。
竹青解释道,“这位是柳芜芜,虽然是丫鬟,但陛下特赐她无需给妃品以下的娘娘行礼,更别说姑娘还不是嫔妃了。”
这简直荒谬,一个丫鬟罢了,怎会有如此殊荣?
“这是为何?若皇上喜欢,给她位分不就好了?”
“姑娘有所不知,柳芜芜是青楼女子,陛下虽喜欢,但为了稳住朝中大臣的野心与流言蜚语,只好将她放在杨淑妃身旁做个丫鬟。”竹青解释道。
“杨淑妃?”我问。
“正是,杨淑妃温婉贤良,不会针对柳芜芜,还将偏殿腾出来给她住呢。陛下宠柳芜芜,却也没到对皇后娘娘与杨淑妃的地步。陛下后妃甚少,也没人在意这事儿了。”
“可是...一个丫鬟也可穿得云锦?”
“回姑娘,这有什么,只要陛下想给,这天上的明月她都能命人摘下来。杨淑妃与皇后娘娘连云锦都少穿,她们着的通常是蜀锦与流纱锦。”
这简直不可思议,但我还是挂着温婉的笑容,点点头,继续前行。
御花园内依旧覆盖了一下层白雪,凉亭旁守着两位太监。
“凉亭也没有人,为何他二人却在?”
“这两位太监是给鱼食儿的,夏天经常有娘娘来这喂鱼,被推入河中就此香消玉殒的也不少...”
听这话,我只觉得浑身发冷,赶紧目不斜视的离开。
“宫中嫔妃都可否与我介绍下?”
竹青思考着,点点头,
“皇后娘娘与杨淑妃且不用说了是这宫中的'领头羊'与'夜明珠'。杜贵妃身居高位,但身子不好,奴婢也不太了解她。徐美人有些...”竹青小声凑到我耳边,“嚣张跋扈。”随后又离开。
“但她本性不坏。有孕的李婉仪奴婢也是许少见到的,她是皇后娘娘提给陛下的侍女,是皇后娘娘的人。还有一位陈才人,得罪了贵人,故人微言轻,鲜少见到。”
我了然,见一枝梅花开的正好,伸手去抚了抚。
“纯良姑娘好兴致。”
此音娇翠欲滴、似水如歌,定是刘皇后,我笑着转过身。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诶。”她将我扶起,“不必如此客气,来凉亭吧,本宫想与你聊聊天。”
我应了一声,走到凉亭内,坐下。
刘娥瞟了一眼我的手腕,勾唇,“你知道了?”
“是。”
“那你也知道本宫赐予冯以之的手镯也有猫腻?”
我点点头。
“你却没告诉她,可见你是个聪慧的。”刘皇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