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兰居阁时,赵恒没与我闲聊,只是沉默着。
隔着老远,我就见到从容矗立在门前,她那肚子大的吓人,我有些后怕。
缓缓走到跟前,从容笑道:“谢陛下与姐姐为臣妾折来梅花,臣妾无法出行,如今看到了梅花,也就舒坦了些。”
从容不是什么风骨美人,也不欣赏四君子的品性,这话算是欺君了,我自然明白她是为了创造我与赵恒的空间。
梅花送到后,赵恒就离去了,临行前留下“会来用晚膳”的喜讯。他前脚刚走,从容本挂在脸上的笑意刹那间全无。
“陛下一月才来看本宫一次,若姐姐不把握好机遇,就再无机会了。陛下走的如此匆忙...你们可是在御花园遇到什么人了?”
我点点头,道:“遇到了皇后娘娘与徐美人。”
她恍然大悟道:“意料之中了,定是去寻皇后娘娘了。”
“可是经常如此?”
“是,他是常去刘皇后宫中的,杨淑妃说是受宠,但与皇后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姐姐也是见过刘皇后容貌的人,说是天仙也不为过吧?”
我应一声是,她神色凝重了几分,却又释然。“本宫一向认为姿色上乘,可以以色侍人。却不想与刘皇后差了个十万八千里,杨淑妃端庄娴雅,常伴君左右。论姿色,宫中无人可及刘皇后,论知心,宫中与杨淑妃相提并论者寥寥无几。她二人却联手齐心,无人可动摇她二人之情谊。你看?又有谁能突破她二人的束缚,获得荣宠?”
“真就毫无法子了?”我问。
“投靠刘皇后...许是唯一的办法。”
我蹙眉,刘娥并非什么好人,从她以玉镯谋害我与冯以之,可见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罢了。去投靠这样一个人?我却不知如何劝阻从容。
“自然是可以,但务必留一个心眼,这位刘皇后可非善茬。”
“姐姐是知道什么了?”
我叹气,道:“总是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若刘皇后知晓,只怕会杀了我以灭我的嘴。”
我想起荣和公子曾经轻蹙眉头,温和懂礼,企盼哀叹的那一句“你可愿跟我?”,心里不禁酸痛了几分,那时红砖白瓦,宫墙红柱,我将真心交与他,说了那句“我愿”。正是小女儿的姿态,如今所有事情昭然若揭,曾经的交与真心是如此可笑之至,深情托付终究敌不过与刘皇后相像的替身。曾言会忘记,却怎会忘记?
从容见我紧锁眉头,知晓我是想起了些痛苦之事,料想也是荣和公子退婚的事宜,况且荣和公子与冯以之的婚约亦是刘皇后赐下,想必也真的是有隐情吧。
“如今荣和公子与冯以之成婚,冯以之毕竟家境显贵,这汴京第一大商贾,可谓是风光无限好了。”从容说。
我苦笑,“偏偏我却恨不起他二人来,荣和公子通房丫鬟的孩子,虽不是我亲手害死,但是原因由我而起。宰相二姐妹皆是品行优良之人,嫡姐冯以之为人天真,从不欺辱下等人与庶妹,京中名媛都笑成她是个'傻小姐'。庶妹冯惜无虽性情乖张古怪,但待人真情实意,为人活泼灵动,这二姐妹算是养在深闺中的金丝雀与布谷鸟。一位涉世较浅,一位古灵精怪。”
从容有些不可思议,“她二人可是宰相之女,身份尊贵,性情却如此善良?”
“冯宰相后院清净,无妾无通房,冯惜无的阿娘是冯宰相下乡时偶遇的善良女子,两人相识不久就别离。冯夫人为人宽容,多年后知晓此事后立即派人将冯惜无与乡下女子接来。她的阿娘朴实素雅,从小孤身一人养冯惜无长大,不肯去冯府。乡下女子并无学识,为了给她起一个富有风骨的名字,去其村长住处求了七日。”
“本宫是真想与她二人认识一下了。“从容吐了吐舌头,依旧是幼时活泼的模样了。但我却看出她眼中的疲惫与酸楚,后妃的争斗、子嗣的安危将她压得认识了世间冷暖。“可是姐姐,本宫从未后悔过入宫,这世间最好的郎君不就是陛下了吗?他是最富贵、最至高无上的,他是天子,也是本宫的夫君。金银财宝应有尽有,本宫是不后悔的...”
此话确实不假,这宫中的荣华富贵是我与从容自幼向往的。
晚膳时赵恒确实来了,他还没进门,就瞄到窗旁别着的梅花,顿了顿脚步,才入了门。
“陛下。”还未等我福身,赵恒直接伸手止住了。
“快用膳吧。”
从容点了点头,示意春夏摆好食物。
膳后,赵恒侧卧在软榻上,像是在思索,起了身就令福禄海去养心殿取奏折。
从容身子弱,还怀有子嗣,自然陪不得赵恒晚睡、操劳,何况她又想给我二人空间,只得扶着额,娇呻,
“陛下,臣妾现在实在是乏累,您放臣妾去歇息吧,让姐姐为陛下磨墨、伺候着,可好?”
赵恒头也没抬,嗯了一声。从容交与我一个眼神,才被春夏、秋冬搀扶着离开。
我为他磨墨,此事自幼便学,也倒没什么难的,但我见他用后眼底流露出几分赞许时,心里也得意了几分,却面不显露。
“墨不错。”
“陛下谬赞了。”我笑道。
奏折不多,他不过一二时辰就批完了,倒在软榻上闻熏香,慵懒的模样。我猜赵恒是饿了的,就悄悄去了膳房取了鸡汤。
我打开盖子闻了闻鸡汤,再普通不过,有些失望。又感觉汤有些凉,就将袖子挽起,开始亲自动手。
没过一会儿,我就将汤端给了赵恒,他看似疲惫,随手接过,闻了闻,赞赏地点了点头,立即喝了一口。
“这汤不错,不像出自御膳房的。”
“陛下,这是臣女在御膳房鸡汤的基础上改善的。”
“为何这汤清香扑鼻、甜而不腻?”他问。
我笑道:“回陛下,臣女自幼就知道些炖鸡汤的方子,御膳房的鸡汤虽也不错,却是少了些新意。臣女的母亲炖鸡汤总会放入板栗,用木炭暗火去炖,所以母亲的鸡汤总是香甜可口。”
“算是麻烦你,有心了。”
我摇摇头,“为陛下炖鸡汤也是臣女憧憬之事,何谈麻烦?”
他再没回,我有些好奇地抬头,见他蹙眉凝视着我,神情带着打量与疑惑。
我立刻自知有些操之过急,心里也紧张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