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折腾,德明布好阵法——太师椅正对庭院中央,她背靠椅面仰天,左手桂花糕,右手浓茶一杯,何其优哉游哉。
夏伯誉的思想觉悟还算高,没让德明等太久,就“携亲带眷”,自动现身。
“臣夏伯誉,叩见王姬。”
“参见王姬,王姬万福金安。”
“都平身,别跪着了。”德明抿了一口,放下了茶杯,慵懒之态稍稍向前倾,用了一种诡异莫测的目光注视着阶梯下臣民。
除了夏伯誉之外,其他人无不毛骨悚然、面面相觑。
“不知王姬召臣前来所为何事?”夏伯誉倒没有什么感觉,陈府和陈洛诗乃至德明错中复杂的关系里,单他一个局外人,没有参与,火焰烧得再旺盛,也烧不到他身上去。
德明道:“也没有重要的事,主要是陈二公子不相信本姬,还骂我是奸夫,没办法,只好劳烦夏大人走一趟。”
未等夏伯誉回话,陈呜灏求生意志被激活,跪地一个劲地磕头:“王姬饶命啊,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言语冒犯了王姬,绝非有意。这皆因民草护姐心切,怕姐姐遇人不淑,才乱了方寸。”
德明大怒道:“一派胡言,如果你真心对待洛洛,洛洛怎会寄住在这个残破的旧居,生活上过得如此拮据,你们是何居心?胆敢把嫡姐赶出家门。二夫人,是你赶洛洛出去的吗?”
二夫人黄氏一个激灵跳跃,直接摇手摆头慌张自圆其说道:“不是的不是的,绝对没有赶的意思。那是、那是因为自从老爷、颖灏相继离世后,洛诗抑郁寡欢,终日都病怏怏的模样,我和呜儿为她请了很多名医圣手,都不见疗效。惟有寄望于风水玄学,大师说了,洛诗命中无富贵,平淡得长寿。这才安排洛诗入住旧居,平常的生活陈府都在照应,可能是底下人偷懒,对的,一定是下人偷懒,才怠慢了洛诗。”
“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德明轻蔑地一吭气,嗤讽道:“大师?风水玄学?哈,滑天下之大稽。相熟的江湖‘仙人’本姬倒认识几个,要不要给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老妇人安一个福康宁静的风水宝穴。”
言下之意,就是送你寿终正寝。黄氏吓得瑟瑟发抖,脑袋嗡嗡炸开,软麻在地,止不住的眼泪哗哗地流:
“王姬饶命啊,老身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不敢……”
此时此刻,其余的大批随从见主人怕得屁滚尿流,也纷纷加入了跪拜的队伍,恐防受牵连。
德明冷眼旁观着如此“壮哉”的场面,居高临下地目扫一圈,道:“既然他们知错了,那么,夏大人认为应当如何处置?”
话锋一转,捎上了夏伯誉。德明盘算着,既然夏伯誉和陈呜灏是朋友,那就拭目以待他如何为陈呜灏开脱。
只不过夏伯誉与陈呜灏的交情远没有深到甘冒得罪德明王姬的风险,也要为其开脱的程度。他精明的眼珠子溜溜转了转,作了个顺水人情给德明。
“陈兄身为庶弟却没有善待嫡姐,实为犯上不敬。陈尚书原是朝中重臣,这厢刚驾鹤西去,陈呜灏母子就以偏房的身份鸠占鹊巢,不但将陈小姐赶出家门,还一度奢靡成瘾,将百年家业尽数挥霍。家父早有耳闻,也痛心陈尚书百年归老后,子孙的不肖。不过毕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家父也不好插手其中。今天王姬能主持公道,自然是大快人心。臣认为,论财产的继承,嫡姐居前,庶弟在后。陈呜灏愚钝不懂营生,已令陈府元气大伤,是时候各归各位,把一切交还陈小姐。”
陈呜灏急了,破口大骂道:“妈的,夏伯誉你这狗东西,瞎说白活。陈颖灏死了,我就是长子,我娘就是堂堂正正的大夫人,所有的房屋农土财富都是我的,我爱怎么……”
忽然间,德明掌心提力一甩,松花糕正中陈呜灏眉额,强大的风劲令他翻跌后仰。
“说话给我小心点。夏大人说得有理。即日起,陈府所有的房契田契等都归陈洛诗掌管,府内一切的开销用度都要经洛洛同意。陈呜灏,本姬下了死命令,从今往后,你必须自食其力,不得向洛洛拿一个铜板,若日后再这般泼皮无赖,轻则赶出家门,重则打死喂狗。”
这一下,陈呜灏彻底绝望了,喃喃自语:“完了,什么都没有了……”
黄氏巧舌还想力挽狂澜,道:“王姬不要欺人太甚,老身战战兢兢地伺候了老爷半辈子,为陈家开支散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没想到晚年却落得个被后辈欺凌的下场。”
“你如此劳苦功高,谁敢欺凌堂堂的二夫人。”德明笑得无邪道:“只是二夫人得要有二夫人的端重,除了戒娇戒纵,克守妇道,每日晨曦晚落,向陈尚书和大夫人虔诚上香是必不可少的。做到这些,我相信以洛洛的秉性,不会忍心您流落街边,乞讨为生。”
陈洛诗淡然回应:“那是自然。”
再次端起茶杯,德明漫不经心地轻轻吹着,抿了一小口气,无比的甘香醇厚。
“大家对本姬的决策可有议意?”
话问出来了,可回答却是一片静寂。陈呜灏挫败的头脑昏昏沉沉的,黄氏是敢怒不敢言,夏伯誉则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后面那些平常作威作福的恶霸此刻无一例外地低着头,唯唯喏喏。
“既然没有议意。陈呜灏,你马上回府归置归置,然后带着府上最好的轿子亲自风风光光地接洛洛回家。二夫人,你不是说认识什么风水大师吗?请几个来,做场隆重的法事,将大夫人和轩灏的灵牌引度回祠堂供奉。稍有不妥,就是跟我玄钰瑶过不去,下场可以参考一下当朝武官之首,都尉大将军的宝贝儿子。”
又是一记石沉大海的发问。
德明怒斥道:“聋了吗?”
“王姬息怒。民妇遵命。从今往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黄氏含泪道。
“嗯,都散了吧!”德明道。
黄氏朝地再次拜了几拜,才命随从架起恍惚失志的陈呜灏。
这群人来的时候凶神恶煞,怎会料想到,之后回去会变得如此落魄,卑微屈膝,连大气都不敢喘。
三两下,旧院又回归平静。夏伯誉拱手拜别道:“如果王姬没有其他吩咐,臣回刑部还有事处理,就不多作陪驾了。”
末了还意味深长地盯了一眼陈洛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