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王上。”
例行的朝拜礼过后,福东在承霄的示意下,响亮且平慢地喊道:“带德明王姬上殿见驾。”
守卫的太监一个又一个有秩序地每隔三十米喊呐一次,尖锐的声音一路走远。好一会儿,有专门的御前侍卫押着德明上殿。
准确点说是扶着。
在万众瞩目下,训练有素的侍卫一左一右夹着德明,踏着统一步伐慢慢走近这个庄严肃穆的地方。
众人的目光无一例外地盯紧那个有气无力、苍白凄惨的女子。只见她脚步浮浮,眼眸空荡无神,一头乌黑的秀发仅用一枝银钗盘起。身上披了件干净的裙裳,隐隐约约可见里面紫衣斑斑点点的血迹。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那双随着身体本能弯曲的双手,关节部分又黑又红,指尖处充血浮肿得厉害,像被开水滚烫过般。
“回禀王上,德明王姬带到!”
侍卫才松手行礼,德明重心不稳,跌倒趴在地面。她着地本能地护住肥肿的双手,可惜光顾着受伤的手,摔跌的姿势更加狼狈不堪;大庭广众之下洋相丑态尽出,德明含着屈辱的花泪,怯生生地挣扎跪直:“臣妹参见王兄,王兄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说的每个字似乎都要拼尽全身力气。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晕死过去。
那双铺着我见犹怜薄雾的美目盈盈抬高。承霄居然不敢直视那秋波明眸。
尽管不肯承认,确实是不可控制的愧疚心一直让他坐立难安。虽然德明从一出现所做所发生的种种,都让承霄十分的怀疑和戒备,可毕竟没有真凭实据表明德明居心不良。
况且她极力保护凤阳,就算无辜入狱,身心俱伤,也不愿损伤凤阳的一分清白。
就冲这一点,她的大无畏精神,就值得承霄放下成见,衷心的感激。
寂静了一会,文官队伍中率先走出了一个四十来岁、面相平和的官员。他拱手先向承霄朝拜,然后扭头向德明行礼,接着便指着左侧方向义愤填膺道:“两位刑部大人好大的胆子。德明王姬乃万金之躯,所说的一言一句岂会有假?容不得你们以下犯上,滥用私刑。”
这种乱带节奏的人最让人讨厌。刑部尚书向前几步,满口不屑道:“尔等遵旨办事,冒犯之处,恳请王姬恕罪。却不用着邓大人来指手划脚。”
“实在不是邓某多管闲事,是两位大人手段太过毒辣,令人神共愤。面对如花似玉的姑娘,不知是何等狼心狗肺才下得了手。王姬太可怜了。”
“你……”
明明是强词夺理,刑部尚书气得肺都快炸裂。但碍于承霄和一众文臣武将在此,不好发作,唯有将苦水往回咽;德明则虚弱地报以一笑:“谢谢大人怜惜。”眼睛里却闪烁着不明所以的疑惑——他是谁?
他叫邓文青,都周刺吏。官职不大不小,但为人圆滑,不甘于现状,又不肯脚踏实地地谋仕途。平日靠着巴结上司,揣摩圣意,妄想着溜须拍马的态度来实现平步青云。
承霄从前特别憎恨这类人。没有真才实学不务劳作,荣败靠着一张不辨是非黑白的巧嘴蒙蔽君主,似蛀米虫般的存在。
赶等登机主宰天下后,他才明白,君臣的权衡,正邪的较量都需要一个桥梁,如生活中的调味剂。
邓文青显然就是出色的调味剂。像今天的状况,他就很适合发声。
“哼!王姬受这点点皮肉之苦就太可怜了?她心狠手辣活生生折断我轩儿四肢筋骨,还在轩儿身上割了无数刀。邓大人怎么又不为我轩儿抱不平呢?”程武满腔愤懑道。
邓文青回击道:“程将军那个劣迹斑斑的儿子怎能和王姬相提并论?哈,姑且不论身份尊卑差天共地,就强抢民女玷污未出阁姑娘的无耻之徒就算死在街头巷尾怕也无人问津吧!”
论真刀真枪的实战,程武面对千军万马也充满自信。可回到朝堂,文臣雅士之间富有技巧战略的唇枪舌剑,程武一介武夫,不免得节节败退。心里原来早以盘算好的一套说辞,到嘴边却变得结结巴巴:“谁、谁说我轩儿是强抢民女了?凭王姬一人也证明不了什么……”
“不巧了,当时舒华也当场。而且还有十几多名围观的百姓。将军不清楚状况的话可以派人一一问话。”舒华话语间谦逊又不失铮铮铁骨。
程武定了定心神,一脸平静道:“据说王姬是打伤了张默几人,私闯茅屋,那民女说是我轩儿欲行不轨之事,是吗?可我轩儿早有几房貌美如花的小妾,又正值花样年华,家世显赫,多少不知廉耻的女人向我孩儿抛媚眼呢,期盼攀上高枝,麻雀变凤凰!事实究竟是不是我轩儿强抢民女还有待查证。王姬和舒华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相。也要听听其实人怎么说,对吧?”
舒华拱手诚心受教道:“将军所言极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多方查证才能全方面前还原事实真相。”
没想到一干老臣口中年轻一辈最难应付的“鬼才”这么轻易折服,程武当即信心大增。
眼见风势吹就偏,朝堂上跟风附和的声音便吵喧起来:
“这当中一定有问题,程公子仪表堂堂,怎会做出有损风化的事,这面里一定有什么误会。”
“说不定是那个所谓的‘民女’蓄谋已久的计划……”
“对对对,她故意误导王姬和百姓,居心叵测啊!”
“咳咳!”承霄出言制止了越扯越离谱的闹剧,道:“那么程卿家可有其他人证或物证?”
“回王上,‘秋果宴’当天,犬子是与张默四人一同游玩的,事实的经过他们是最清楚不过!”说罢,程武回过头来,哪还有张默他们的人影。不由得提高嗓音呼唤:“张默……李言清……韩捷山……李梅园……”
喊了好几声,张默几人才战兢兢地从金銮大殿外走进。
“微、微臣参见王上!”
“平身!”承霄嘴角抹上了诡异的微笑:很好,敢碰朕的妹妹,老天保佑你们早点死吧,不然往后的日子你们没有一天能好过的。
“王上,微臣不敢。”张默几人心想还是跪着比较踏实。
程武自动省略了几个纨绔子弟预告事情偏离“计划”的神色,依旧充满自信地说:“好好向王上解释当天的清况。”
“那天早上我们又遇到那位美丽的姑娘,我们几个向姑娘问好……”张默说着说着都快出哭来了。联想到“姑娘”的身份,再联想回自己说过的不堪入耳又混账下流的话,真有一剑封喉保全家的冲动。
“接着呢?你倒是说话啊!”程武催促道。
李言清一咬牙,一副豁出去的姿态,道:“我们几人见姑娘秀色可餐,心生歹念,持着有几分武艺强行将姑娘掳走。轩达兄把她关在茅屋内,剩下我们几人在门外把风……若不是王姬及时出现,恐怕就铸成大错……”
言罢,几人磕头如捣蒜,哭得撕心裂肺道:“王上开恩呐王上开恩呐……”
众官员听得一脸莫名其妙,程武更是尴尬气愤到极点。他一脚踹向离他最近的李梅园,口中骂骂咧咧道:“反口复舌的家伙,千刀万剐死后下油锅……”
“王上,看来几位公子中了妖魔邪术。”舒华倒很懂得化解僵局。
“嗯,像是。”承霄点点头,吩咐道:“来人带下去,去冰库取十几桶冰水好好为四位公子驱驱邪。”
带刀侍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