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若若是谁”,一句“格杀勿论、死不见尸”。
为臣子,不敢怨、不敢怒,带兵到北境驻守,独自一遍遍地回忆若若死前怨毒不甘的眼神。
江寒雪也敛目睨着轩辕北。
轩辕北挑起眉眼,冷峻眉峰淡淡扫过两人,然后又低垂下来,两片长睫在眸中投下灰暗的影子。端的是冷漠坚硬到了极致。沉默了一刻,他冷冷轻笑,竟透着几分凄然的味道。
当初?哪有什么原因,就是鬼迷心窍,恨透那个女人,想着让她不得好死。找离含歌来,为的不过是给她重重地一击。
离含歌等不到回答,已是落倒在地上,哇地呕出一口鲜血来。
江寒雪上前扶住他的身子,才见他的嘴唇苍白如纸,神色一凛,两指扣住离含歌的腕,剑眉倏地皱起:“你有心悸之症!”
“不可能!”轩辕北负手而至,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时离含歌又咳了几口,眼看前襟红了一片,江寒雪出手点上他身上几处穴位。
“此病非同小可,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什么意思?”轩辕北俊眉锁紧,即使是心悸之症,离含歌自幼习武,身强力壮,又正值壮年,如何会撑不过去?
江寒雪无暇与他解释,将离含歌移至一处安静的偏殿仔细检查,又配了药。离含歌迷迷糊糊地灌下两碗,已是身心俱疲,沉沉地昏睡过去。
将他呼吸和脉搏渐渐平稳,江寒雪离开床边,转身才见轩辕北还站在寝殿正中。
“室内要保持通风,门窗打开,还有香炉都撤了吧。”
轩辕北挥挥手,立即便有宫人搬走了半人高的四角紫金香炉,此刻未及初春,推开窗子,一股凛冽之气扑入寝殿,室内立刻清冷了不少。
“他怎么样?”轩辕北走到窗前,窗帷向外敞开,雪白的窗纸上绘着寒梅迎雪,朵朵艳丽妖娆。
江寒雪摇了摇头:“离含歌服下血精已经六七年前的事情,之后大病一场恐怕与此有关。我检查过,他的心悸之症并非天生,应该是在那时损伤了心脉。但是这些年,血精已与他身体融合,想要取出只怕不易。况且元丹本是前人修炼到了极致,在体内结出的精华,就好比是女子腹中的胎儿,成型之前只是一团血气,只有时时养护、日日培育,才可以孕育出实体。而这枚血精在离含歌体内并没有得到培养,现在恐怕已经散成精血,游走在他七筋八脉里了。”
他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黯然:“我本想以我之力助他重新结丹,没想到他有心悸之症,恐怕承受不住。”
“你既能够如此说,想必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
“红月已经没有几天的活头,为今之计,只有让离含歌直接将一身精血渡给红月。”江寒雪看了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离含歌,此刻室内已经冷得有些过分,他一开口就呼出一团团的雾气,白蒙蒙地向上飘。“只不过,这方法可不可行,我也把握不了。也许离含歌变成一具干尸,她还是活不过来。”
“但必须试上一试。”江寒雪听见轩辕北冷得渗人的声音,他负手望着窗外,背影坚硬。
“这个不由你我决定。”这是一个可能同归于尽的主意,而有这个决定权的人,只有离含歌。
轩辕北伸手推了推窗,窗纸上那些妖娆的颜色在他眼底轻晃:“离含歌会答应的。”
因为,他喜欢若若。
江寒雪没有再说什么,只等着离含歌醒来。
过了一天一夜,第二日入夜时,离含歌幽幽转醒。江寒雪没有一丝隐瞒,将一切可能的后果都告诉了他,似乎意料之内,离含歌想要救红月。
这夜有风,吹开天上的云,能看见漫天星辰,月如银盘斜挂在天边。
“可能会死。”挑眉淡淡地看着那人,江寒雪站在窗前,清冷月光铺在雪白的衣衫上:“红月她,也许并不值得你这样做。”
如果知道她醒来会继续制造什么样灾难,那时也许会后悔。
离含歌望着手中的追月刀,然后抬起头来,笑了笑:“没有红月,可是对我来说,只是若若而已。”
江寒雪忽然觉得悲伤,因为已经没有若若了,甚至没有息红月。他告诉轩辕北要试图挽回,但其实他说了违心话,什么也挽回不了,就像他的鬼月,再也不会不会回来了。
江寒雪拿出一盒丹药,一般珍珠的大小,碧绿色的,混着丝丝殷红,像是某种鲜血的颜色。交到离含歌的面前之前,他犹豫了一刻,生平第一次踟蹰不定。
“这是什么?”深蓝色丝绒面的锦盒,内置了十二颗药丸,散发着一股类似于树脂的气味,仔细嗅着,又能捕捉到一丝淡淡的腥甜。
“尸神丹。”
离含歌细长的剑眉微微拢起,这种药丸,从颜色到名字,都给他不快地感觉。
江寒雪用两指捏起一颗:“药丸是用一种毒虫练成,将毒虫下在将死之人的身上,令虫子蚕食人的精血,直到人死之后,虫子从尸体上钻出,在配以草药炼制而成,剧毒无比。此药极难练成,这中间,如果被食的人在毒虫成熟前气竭死去,毒虫也会跟着死去,而如果毒虫食饱成熟,人却未死去,毒虫就会寄生在人体内产卵,而产卵中毒虫的毒素将扩散至人体全身,令人瞬间死亡,虫子也跟着死去,我岳父十年间也只炼出十几颗。”
离含歌似有些明白:“你让我服下这个?”
“你有元丹护体,但是功力不深,不能运用,只有尸神丹这样的剧毒才能激发你体内的纯元真气。”江寒雪捞起手边的茶壶,微微一斜,清流注入碧绿的青瓷茶杯中。他将另一手的药丸丢入茶杯,嗤地一阵白烟,像是自杯中升起阵阵云雾,浓重的腥气弥漫开。“你也可以选择不吃,毕竟这个方法凶险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