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含歌看着他手中烟云缭绕的杯子，沉默了一刻：“只要我吃下它，就可以救若若？”
江寒雪点了点头，将茶杯递到离含歌的眼前，那些向外流泻烟云已经盖住了他的手指：“吃下它，运功，就像你平时运功逼毒一般，一开始可能会十分痛苦，我会助你。另外需要在你的手腕上开一道口子。”
一杯肠穿肚烂的毒药，却是不需要犹豫的，离含歌伸手接过，感到自己的气息微乱，而后一饮而尽。
彷如烈酒一般辛辣的滋味，像是刀子刮过喉管，却远没有酒的香醇回甘，腹部立刻传来剧烈的疼痛，一把真火烧着五脏六腑，四肢却冰冷异常。
疼痛使他心生恍惚，眼前的人和物都变得模糊不清，恍然中似有人执起了他的手臂，江寒雪已经用长刀割破了他的手腕，深深一刀，他确无暇顾及，身体的疼痛淹没了一切，使他撕心裂肺地吼叫出来。
身体却并没有因为疼痛而衰弱，他蕴含着力量，想要毁灭，用破坏来发泄。然而有人狠狠地按住了他的身子，于是像有千条万条的毒蛇在他的五脏里游走，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凌乱蠕动，痛苦得生不如死。
忽有一股清寒之气自天灵流入，稍微缓解了灼烧般的疼痛，他方有些清明，便听一道冷静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运功。”
离含歌稍微运气内力，便感到四肢百骸皆阵阵的灼痛，真气所到之处，皆被一股巨大的阻力冲击，他强行运行了一个周天，已是精疲力竭，胸肺之中再无一点气力，然而身后之人源源不断的清寒内力传来，不许他松懈半分。
“不要停，继续！”
他遂咬紧牙关，强行催谷，忽感丹田之内一团热气，不同于之前火烧般的灼热，而是相当温暖的力量，蔓延至四肢百骸，盖过剧烈的灼痛，冲破穴位，推动真气在体内缓慢游走。
此时江寒雪已撤下掌心，离含歌犹不自知，双目紧闭专心致志地运功，他感到有无穷无尽地力量自丹田之内释放，游走周天。
手腕上渗出一层黑血，慢慢凝聚滴落，汇入白玉做的器皿中，江寒雪望着漆黑如墨的鲜血，直到黑色流尽，慢慢流出殷红的血液，将器皿换掉。
这些鲜红的血，才是真正有价值的，红月需要的纯元精血。
鲜血流的极慢，几乎一刻钟才凝出一滴，待到盛满一碗鲜血时，已经整整过了两个时辰。
“这是……什么？”离含歌看着那雪白器皿内墨黑的液体，只感觉身置云雾里，飘忽地找不到落点，每一根头发都不似自己的一般。
“是你用纯元真气逼出来的毒血。”
离含歌感觉天旋地转，终于不支昏倒过去。
再醒来已是一日之后，睁眼便看见轩辕北地站在窗口，江寒雪则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尸神丹的盒子，室内寒意逼人，沉静地能听见窗外北风刮过窗纸的沙沙声。
“没有成功，是吗？”
江寒雪抬眸看着他，无言地摇了摇头。
将纯元精血与红月服下，推宫过血，却不见任何起色。
离含歌早已想到，纯元精血，还不足以挽回若若的姓名，毕竟，她是精元尽散，生气全无。
“那还在等什么。”翻身下榻，来到桌前去抓尸神丹的锦盒，却被一只手抢先摁住。他转眸望着那人，轻问道：“你不要救她了？”
“真的可能会死。”江寒雪的眼中有着郑重的警告。
离含歌闻言，却是轻笑了一声：“江大侠的心何时变得这么大，能容得别的人死活了。”
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知道凉意僵硬了他的手指，这时江寒雪挪开了手，打开锦盒，依旧是那股令人不快的气味。
轩辕北站在窗前，望着窗纸上那枝妖娆的红梅。这画面，他已不知看了几次，又想了许多。这一次，终于选择了那个女人，不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息红月是好本事，人之将死，躺着不动就勾走了他的大将，已到了不杀不行的地步。
第二次的剧毒逼血，离含歌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能量，曾经明亮的双眸变得暗淡无光，脸色苍白如纸，双颊凹陷下去，再多补血养气的药材也不能令他恢复血色。这不光是失去元丹的精气在流失，也是因为剧毒的折磨。
第三次，第四次，他的一头黑发也失去了光泽，最令人心惊的，是发丝开始褪去颜色，呈现了一种诡异、极其不健康的灰色，并且越来越浅。
第九次，离含歌吞下毒药，这一次没有等到运功逼毒，而是直接呕出一口黑血，昏死过去。
江寒雪将他救回时，离含歌一头青丝，尽成雪。
不觉间这个寒冬已经过去，屋顶上的残雪渐渐融化，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如水帘一般沿着屋檐滴落，然而初春乍暖还寒，未央池上常常结着一层薄霜，清晨的时候金光粼粼，却透着刺骨的冰寒。
红月的身体变得温润柔车欠，肌肤透出如同软玉般的细致，长发不再如之前的干枯，而变得宛如缎子般的细腻柔车欠，这也显得她的脸色过于苍白，但也无损她的美丽，明艳动人，美玉生胎。她恢复了脉搏和呼吸，却始终不见一丝清醒的迹象，就如同这个春天，久到不止何时才会转暖。
已经不需要残留的一点元寒维持，红月被移至武瑶宫旁一处僻静的偏殿里。
江寒雪日日地守在床边，仿佛回到了数年之前在山谷中的日子。他一眼不眨地看着红月的脸，又想到了鬼月，那个在于他相许一生后一睡不起的女子，心头期盼着自己她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