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雪挑眼淡淡望着他。
“走到南方，听说神兵山庄的息大小姐又砍了几路高手的右腿，便想这女子年纪轻轻，心肠如此狠毒，心中大为愤恨，便想去会会看，于是跑到人家山庄去下帖挑战，哪知那女人却不露面，只让家仆与我约定了决斗的时间。”
江寒雪看了看离含歌的腿，剑眉微微凝起。
“但是我没有去成，因为相约决斗的前一天，遇到个戴着面具的女孩，拿着奇怪兵器，见面就打，我竟然不是她的对手，最后宝剑也被抢走。她说想要回剑，就第二天再打一场，如果能赢她就把剑还我。结果到了第二天，再打，我还是输，因此错过了决斗……想起来实在丢脸……”
“她并非想抢你的剑，而是想救你。”江寒雪收回视线，重投向轩辕北的背影，帝王依旧一动不动，负手站的笔直。
离含歌自嘲地笑了笑：“我也知道神兵山庄的规矩，凡是挑战失败，就要留下四肢中的一样，可那时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别人都是徒有虚名。”
“后来呢？”
“后来我被她打的走不动，就停在那里。她说她叫若若，我们几天相约一次，每次见面她都把剑还给我，让我跟她交手，她实在是很厉害，招式身法都古怪，我总打不过她，她赢了之后又把剑抢走。我跟她说，在打赢她之前我是不会走的，叫她不要拿我的剑，她却说那是她赢的战利品。我那时想，她大概是有些喜欢我。”
听见那边江寒雪轻哼了一声，离含歌不以为意，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我有了这个发现，感觉很是得意。我们比武，从过八十招，到过上一百招、二百招，我对她的招式越来越熟悉，她还指点我的剑法，我们打的越来越久，虽然还是她胜，我却没了最开始的挫败不忿。我喜欢她对我的赞许，喜欢她赢时的得意，喜欢她的笑声，喜欢她抱着我的剑离开时那句‘下次再来’……”
“你爱上她了。”江寒雪自然知道离含歌口中“若若”是谁，可他没有动怒，几乎没有一丝怒火
离含歌没有回应，说着自己的：“我们比武，化敌为友，谈天说地，我给她讲一路走来的江湖见闻，每次她都听得很认真。我在那里停留了将近一年，我不知道她的样子，但还是每天盼着她来。然后有一天，她来了，把剑还给我，说她要嫁人了。”
回忆直到这里都是温馨欢快，离含歌轻咬住唇，手中的追月刀流着一线暗红的光晕，映入眼底，一片支离破碎。
“她说她要嫁人了，可是她不想嫁，她也想行走江湖、去过漂流的日子。她还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去。那里有一条河，我们就坐船，顺流而下，漂到江湖中去。”
“可她还是嫁了，是你没有答应她，还是你们没有走成？”这时轩辕北转过身，盯着离含歌，心头百般滋味，面上却无一丝起伏。
息红月与离含歌的那段往事，他以为自己都清楚，他了解息红月，她端庄高贵，坚强果断，可直到方才，他才知道原来她也有天真轻狂的时候，原来她不愿入宫，原来一开始，她一点都不想嫁给他。
离含歌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无数蔓藤紧紧缠绕，几乎窒息，他不由抓住胸口的衣襟，重重地喘息，声音里只有无力：“那天下着小雨，我看见她举着伞站在渡口。我走过去，她想说什么，我先告诉她我要走了，我爹给我来信，说要打仗了，是好男儿就要上战场，为国尽忠。我对她说，若若，我不能去了，我爹老了，息封贤一个人带兵，我要准备随时顶替他，这里的事情她不懂，我必须要去，不能和她一起去闯荡了。”
他轻揉着胸口，试图缓解那里传来的阵阵刺痛，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若若想要的是自由自在，其实她只需要一点点的鼓励，这个人可以是他，也可以是别人，但偏偏，是他抛弃了她。
“你究竟知不知道若若是谁？”看着离含歌的面容惨淡，江寒雪忽然也觉得悲伤起来。
离含歌摇着头，他真的不知道，甚至，想不起若若这个人。
“那年我回到家，有人来抢血精，那个人很强，我情急之将血精吞入腹中，之后就大病一场，忘记了很多事情……”
直到那天，十里软红刺痛了他的眼，那个染血的追月刀上一个清晰的“若”字，他才想起，有那么一个女子，他少时真心喜欢过。
她说：“我是若若。”
可再见时，他还是认不出。
北玄被俘，她在他面前认真地说：“我的名字叫红月。”
红月便是若若啊……可他只当成是嘲讽和攻击，全然不知，是她给的又一次机会。
过去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命中注定，为什么会遇见，为什么会喜欢，为什么会忘记。离含歌说不清楚，只被任由命运摆布的无力感充斥。
江寒雪也觉得悲伤起来，叹息道：“当年你送她往云绝山赴死，她侥幸死里逃生，后来你北玄被俘，她可有伤你分毫？她对你，终究是与旁人不同。”
离含歌的心口更痛了，身体顺着墙壁滑落，疼痛扭曲了他的面容，视线却锁在那个冷漠坚硬的身影上。从头到尾，那个帝王就只问过一句，似乎除此之外，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在乎。
“我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我亲自去押送她去云绝山，看着她惨死？”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年的云绝山上，若若那残破肢体。那时，她当真相信自己会救她于绝境，可是，自己给了她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