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北茫然地看着江寒雪,不明白他要说什么,这时突然感到一丝凉意透过前襟的衣衫浸入胸膛,他眸光一凝,映入道道霜百,竟是两人中间的铁栏上结起一层薄冰,宛如烟云般的雾气自江寒雪的袖中腾起,向着他身后的囚室里侧而去。
转瞬间几乎想也未想,奋力挥出一掌,砸在他的胸口上。
这样的距离下,江寒雪被震得连退了五六步,身子撞在石壁上,而后无力地滑倒在地。
“哈,哈哈……咳咳……”江寒雪扬眉看着帝王惊愕地脸,不怒反笑,但是甫一张口,口中就溢出大片鲜血。“让我……我替你……杀了她,不是更好……”
轩辕北看着自己的掌心,唇角轻轻地颤抖。
不好,一点都不好!
可是……
狼狈地逃出天牢,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回武瑶宫。
生平第一次大发脾气地摔东西,目光所及内的一切东西都被破坏。
寝宫的墙壁上挂了一幅春日海棠的刺绣,针法细致精巧,里面绣了晒干的海棠花瓣,是红月亲手所绣,不知用了何种方法,晒干的花瓣颜色宛如盛开时娇艳。他一直小心珍藏,装裱起来就挂在龙床的旁边,这时被剑气割的支离破碎,绣线都翻挑出来,花瓣零落,整幅刺绣面目全非。
他又用脚狠狠地踩了几脚,可还是觉得不解气。
感觉心底像漏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大量地鲜血鼓动着涌出,全部的力量都在流失。
最后倒在龙床上,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现在的自己,他明明是轩辕北,可为什么又不像了。
玲儿撑着胆子上前,轻唤了一句,却听见帝王的声音异常沙哑。
“传离云……”
看着满目狼藉的寝殿,江寒雪强忍着胸口的疼痛:“你说血精已经没有了?”
轩辕北低垂着头,没有回答,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
“你说,血精被离含歌吞了?”依旧是沉默以对,江寒雪上前提住他的衣襟,对上一双空洞游离的眼,恶狠狠地道:“叫他来,如果还想救他,就让那个离含歌来!”
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扭曲颤抖,轩辕北因此抽回思绪,过了一刻,才有所反应:“找他来怎样……”
“血精不会散,把它从离含歌身上取出来!”
“那离含歌会怎样?”
江寒雪嘴角抽搐了一下:“可能会死。”
可是他管不了别人。
轩辕北沉默了许久,取出一个漆红檀木的锦盒,白玉做扣,除此之外再无一点装饰。打开来看,一把铜黄色的圆形刀躺在素白生绢铺成的软垫里。
这把刀只有巴掌的大小,打磨地十分光亮,一线冷光凝在刀背上,仿佛一轮明月,正是息红月的追月刀。
御书房。
紫金龙纹香鼎里燃着淡淡的龙涎香,青烟袅袅。
离含歌一身笔挺的藏蓝色半戎装,长发只由一枚玉扣束着,高高吊在脑后,看起来英俊挺拔。
轩辕北挥了挥手,和顺将锦盒敞开摆在他眼前。离含歌淡淡一瞥,随即瞪大了双眼,眼角都要挣裂了一般,漫上点点血腥,目光却黏在上面,再也转移不了。
颤抖的指尖轻抚上刀背,被冷锋割破手指,却不自知。那上面一个清晰的“若”字,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火辣辣地自指尖传来。
“若若……”
轩辕北点了点头。
离含歌抬起头:“她在哪里?”
哪里也不在,若若已经死了。
“她快要死了。”
离含歌迷惑地看着帝王,轩辕北站起身,离开座位来到他面前。
“她需要你救她。”
摩挲着指尖下那个清晰的“若”字,鲜血滴落,妖艳绽放。旧时的记忆宛如冷雾,慢慢浸透衣衫,刺破肌肤,浮上心脾。
离含歌捂住胸口,痛苦地跪倒在地,听见头顶滚过轩辕北威严坚硬的嗓音:“你必须救她,这是圣旨。”
离含歌想说些什么,可是张口只有嘶哑的抽气声,那感觉像是有一把冰做的风箱在肺子里拉锯,冰冷的刺痛令他呼吸困难。他想要点头,可是泪水先掉落下来。
皇宫,冰窖。
巨大的冰块整整齐齐地垒着,一直落到一丈高的库房顶端,四面霜白,只能粗糙地照出人的影子。
冰窖深处,江寒雪把红月放在一张由几块平整的冰块拼成的“冰床”上。
“这里应该是皇宫最冷的地方,她本就是靠着一点元寒护体,在这里疗伤最好不过。”见她发间有些凌乱,便用食指挑起一缕,放在掌心轻轻的顺着。
轩辕北站在几步之外,他不似江寒雪修炼至寒内功,只着了龙袍,已感觉两手渐渐僵硬,不觉在袖中握成了拳头。他目光越过江寒雪,见那女子一袭薄纱,乌发雪颜,神色沉静安详,周身腾着寒气,犹似身在云雾里,宛若仙尘。
他抿了抿嘴,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去。
江寒雪转首看着帝王的背影,黑眸里转过幽幽冷光,将手中的发丝放回红月的肩头,起身跟上。
“可以救她么?”离含歌靠在库房外的墙壁上,低头翻弄着手里的追月刀。
江寒雪向旁瞥了一眼,轩辕北站在几步开外,负手背对着他两人。点了点头:“只要你肯。”
他轻扬着眉,彷如询问:你肯吗?
离含歌没有抬头,指尖轻抚着刀身上的花纹图案,嘴角挑起淡淡的笑意。“我十六那年,不思进取,被我爹打了一顿,伤了自尊,一气之下带着家传的宝剑离家出走,决心去闯荡江湖,干一番大事业。那时年少轻狂,空有一番豪情,一路向南,仗着手中三尺银锋,挑了几个虚名高手,越发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