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隐隐传来瓷玉破裂的碎响,一片素白的衣角一晃而过,薄木的窗板砰地合上。
是夜,北风大作,漆黑茫然,不见路人。
一道人影掠过屋檐,女子足尖点地,踏着一棵矮树的枝干轻盈跃上高墙,她身姿至为轻灵,起落间已跃入院中,悄无半点声息,狂风卷起她的衣衫发丝,白衣如雪,在这苍茫黑夜里,却宛如鬼魅。
深宅高墙,外面破败却高大的门板上,挂着一个牌匾,瑞王府。这里正是瑞王轩辕瑾曾经的府邸,从他围宫败走后,轩辕北流放了这里的所有嘉定奴仆,如今已是瀛都城内一处最大的废弃院落。
当年瑞王瑾何等骄子,府邸四围方圆半里内无一人家商贩,这地处偏僻又偌大空旷的宅子,如今倒成了她动手的好地方。
片刻之后,又来了一人。那人一袭红衣,黑夜里看得不真切,但满身浓重的杀意,却比那狂烈的北风更加刺人,正是流行云。
“女人,交出欢儿!”还未招呼,流行云长剑出鞘,刷地寒光流转,抖出数朵剑花,向着红玉劈天盖地地罩了过来。
这人被怒火冲昏了理智,招式看似来势汹汹,却失了平日的精准,剑气也乱了几分,红月水袖一翻,足下生风,堪堪在几多剑花里钻了出来。
“流楼主何必动怒,那位合欢不过是楼主手下的一名妓子。”
听闻“妓子”二字,流行云突然大怒:“住口,不许你如此说她!”
“哦?”红月柳眉一挑,顿了顿,而后娇笑起来:“她不是妓子?那便是女表子、娼妇、贱货!啊,还是流楼主的得力助手……哈哈,流楼主好本事,调教了这么个听话的手下,夜夜换新郎地为你卖命。”
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说出下流的话,她息红月最是端庄优雅,此刻却不顾形象地捧腹大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泪水直流,对面的男人却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把清儿变成合欢,把女人变成妓子的人,竟然在反驳她,可笑不可笑。
流行云比凤宫弦更加可恶!
“其实楼主大可放心,如她这等下贱之人,杀她还怕脏了我的手。”她突然止住笑,话锋一转,恶毒地道:“合欢姑娘现在由我那两个小厮照顾着呢,流楼主大可以放心,他们不杀人,只是有个毛病,就是一旦遇着年轻美丽的小娘子,便会忍不住!”
“我杀了你!”流行云暴喝一声,持剑劈了过来,看似只出了一招,眨眼间却连刺出了十几剑,剑气纵横纷纷如雨,满天狂风似卷在他的手中,惊芒掣电,威力无穷。
红月柳眉倏皱,只因她身经百战,也看不出这一招的虚实。间不容发之际,自水袖中滑出一把短刀,脚下却不移不动,从容不迫地将这虚虚实实的十几剑一一挡了挥去。
“雕虫小技。”单以刀法论,自有江寒雪柳三刀在前,可若说快,红月自习武以来十几年未逢敌手。冷哧一声,明显轻蔑:“你也吃我一刀!”
一声清斥,短刀竟脱手而出,横甩出去。这一刀蓄势待发,借着风力呼啸而出,却不再是半月轨迹,而是向着流行云的面门直直劈去。
舍弃了所有的招式和技巧,只有单纯的劈砍搏杀,威力如旭日喷发,又似狂雷闪电,威力之大令人心惊。
流行云脸色一变,挥剑相迎,“叮!”的一声,刀剑相接,他的力道也算不小,将短刀击得倒飞出去,同时胸中一口真气泄尽,就在新力未生之时,一轮明月却又杀至鼻尖。
千钧一发,流行云只得奋力一跃,凌空险险地躲过,却在双足落地之时,一张俊脸已惊得惨白,心中脑中,皆是懊悔不堪。
原是红月借着轻功高绝,已在他一迎一闪间,飞身来到身后!
运起十成内力,《饮恨歌诀》至阴至寒的真气灌漫掌心,一把拍在流行云的背心。
几日前强行催谷,寒气攻心,今日却仿若无事,反倒更加精进了一分。红月也未曾窥得各种道理,但想来那歌诀本就凶险,经此一伤,反倒冲破了瓶颈,第一层心法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练成了。
“你对合欢的心思果然不一般。”红月蹲低身子,一只玉手轻蔑地在流星云脸上拍了两下:“你把她糟蹋成那样,现在还来做这出,你们男人都犯贱是吧……”
她又想起轩辕北的无情无义,之后故作深情的样子,心里阵阵恶心。玉手顺着对方的脸颊向下移去,停在脖领处,流行云以为她定是要下毒手了,哪知红月用指尖挑开了他的衣领,一双明眸黑暗里闪闪发亮,顺着挑开的缝隙往里瞧了一眼。
这环境下瞅的显然不真切,红月撇撇嘴,霍地一扯。
“你!”流行云大惊,女人的手又在他的胸膛上摸了起来,随着逐渐意识到对方的意图,他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最后红月的手来到他腰间,在那里翻覆摸索了几遍,一无所获,又将他从头到脚“查”了一遍,最终玉手落在流行云那漂亮的耳朵上。
摸着指间一个冰凉的东西,感到这男人整个僵硬了,她看不见也知道他脸色已经惨白一片,冷笑了一声,连皮带肉地拽下来。
那是一枚金质的耳环,上面大约镶嵌着宝石,看不太真切。红月于是掏出夜明珠,豆子大小的绿宝石,只要一点点光亮的映射就能发出幽绿的光芒,虽不灿烂,但是极具穿透力,即使十丈开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宝石周围堆蹙着大团的镂空银白色花饰,但也非银制,十分闪亮坚硬,花纹繁复,似有章法却不能分辨,组成一个诡异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