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远在异国他乡,却要遭受几个老头的刁难。
这次苏祁哪里还能厚着脸皮装作没听见,他只得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起身,抑制住内心的跳脚骂娘还要尽量装作一股淡定从容,放在以前,这种演技被自己遇见了肯定要打赏一番。
只见他缓缓行到叶法氍身前,礼节性地鞠上一躬,尽显仙风道骨,大家风范倒也做得十足。反正今天这脸多半是丢定了,至少让那些个臭老头心惊胆战一会也是好的。
“司徒先生,你……”叶法氍站起身来,虽说刚才勉强答应了二女儿的请求,但并未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只是二女儿平日忙于家族事务,未尝有半分怨言,近来又因家族存亡之故,有意将其许配于赫连玉,多少有分亏欠,由几分这个原因,这才未将其撵出大厅,怎的这后生不知好歹,还真得班门弄斧不成?
但习惯使然,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可有把握治愈小女?”
苏祁缓缓站住,和站在一旁的叶云鹤交换了一个眼神,表达一种被欺骗的愤懑,看到对方那已经到这地步你能奈我何的眼神,更是眼睛几乎冒火,无奈说到“叶家主说笑了,苏老先生都无把握的事,小子又岂敢大放厥词?只能说尽力而为便是。”
叶法氍倒是释然一笑,点头道,“果然是后生可畏,司徒先生大胆一试便可,不要有太多的顾忌,若是依旧没有什么对策,也是小女该有此劫,怨不得别人。”
苏祁微微点头,此人倒是有一份家族掌权之人该有的洒脱。
“那便多谢叶家主了。”
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客套,在堂中窃窃私语般的嘲笑讽刺声中,认命般的跟着前面款款而行的侍女,缓步走向偏房,这一段不长的路程,却是走得倍受煎熬――以前也曾行走江湖时装作游方郎中混口饭吃,小病小灾倒也能治,但这么多吹胡子瞪眼的老头聚在一起的阵仗什么时候见过?如此无奈及无力,即便是能痛痛快快打一架的事也是好的啊,这处境实在太憋屈了。
“公子,四小姐的房间到了。”正在出神,前面领路的娇小女子已然停下,笑脸相对。
“哦,劳烦姑娘引路了。”回了个神,苏祁又是一拱手。
这小姑娘明显有些慌张,仿佛受宠若惊,今日到府上的人哪个不是吹胡子瞪眼、尾巴都能翘上天去的高人,别说拱手了,给个笑脸都难,这位能来到叶府并受到家主认同的男子这么年轻、竟然还如此有修养……
见得这小姑娘红扑扑的脸蛋,曾经靠着这张脸吃过饭的苏祁哪里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若是往常,自己定然会趁势摆好姿态,再吟诵几首风花雪月的佳句,便是足够俘获少女心,但此时这处境倒是没有了多语调笑的心思,接下来是凶是吉却还是不好说,但已经走到这里,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手指还未接触到门,就已被门内左右两个侍女轻轻拉开一道缝隙,刚刚容得下一人进入。
房内极为宽阔。
房内照夜明珠机关半掩,光线柔和甚至偏于昏暗,如夕阳西下。只见得琴棋书画、花鸟虫鱼四散于各处,复杂却不失整齐。又闻得清香缭绕,香气与叶云鹤在與内所焚的香料一般无二,但香气稀释数倍,方才有了这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跨过门槛,已有方才开门的左右侍女侍候苏祁换掉了鞋子,使得苏祁一阵脸红。地面铺设有数条耗费木炭无数的地龙,所以深秋时分,房内依然温暖如晚春,便是赤脚踩在毯子上也无妨。所换鞋子由特殊材料制成,既不会划伤地面,又不会阻碍由地底传来的那种温热之感。地面偏于温热,却贵在均匀,房中即使流通有秋日之气,也不显得冷燥。
倒是有些情趣。比起那个什么叶云鹤的品味倒是更像一个女子,苏祁如此想到。
正出神细细观赏间,忽然听得房间深处有一道柔声传出,便有一身着翠绿华服的俏丽侍女穿过层层纱帐,行至苏祁身前,少女年龄或许才不过十四、五左右,身姿娇小,不过紧身的袍服,却依然是将那纤细的小腰与略微有些鼓鼓的小胸脯给勒显了出来,虽然青涩,可却别有味道。
看到如此年轻的男子,来人明显是一惊,但很快掩饰而去,向前施了一礼,
“奴婢碧竹,公子万福。”
苏祁笑一笑,“姑娘客气了,在下司徒祁,受贵府二小姐的邀请,前来探视小姐的病情”,回一拱手,依照衣着打扮及行为举止猜测这女子的身份定然在这房中地位不低便是,得小心应对。
“敢问公子可曾携带有名帖?”
“在下是受二小姐所邀,未曾听说过什么名帖。”
“既然是二小姐所邀,又有什么凭证呢?”
苏祁笑了笑,“叶家自前北汉便是中原以北的名门望族,天下闻名。凭叶家的底蕴,我一小小的郎中,怎敢在叶家眼皮子底下作假?”
这变相的奉承,未经历世事的碧竹显然很是受用,很快就放松了警惕,话题便转移到了主子的病情上,
“敢问公子要用什么方法来诊治我家小姐呢?”
苏祁怔了怔,这丫头如此简单便放松了警惕,好像并没有什么心眼,刚刚那番质问怕是背后有人指使,“回禀姑娘,诊治之法不外乎望、闻、问、切,换作他人也是这般吧。”
“那如何望,如何闻,如何问,又如何切呢?”
“所谓望,指观气色;所谓闻,指听声息;所谓问,指询问症状;所谓切,指摸脉象。”
“可是我家小姐见不得生人,又当如何?”碧竹狡黠一笑,说出来的话却使得苏祁一脸黑线。
诶?听前面那几个老头所讲,不应该没见过这叶家小姐啊,怎么轮到自己情况就变了呢?定是欺我年轻,以为经验不足、混水摸鱼,更是欺我英俊,心生妒忌、怨天尤人。
苏祁答道,“闻问之法,可由姑娘代为传达;切之法,如若男女有别,委实不能亲自试探,可中间设一屏风,穿金丝三根,一端缠于小姐手腕寸、关、尺三部,一端交由在下,中间不可有阻碍或是接触它物;望之法,却是无可奈何,烦请姑娘通报一声,在下可以蒙面,亦可通过帘中缝隙,但的的确确是要近观片刻才行。”
似是看到苏祁面露难色,不像是在作假,那碧竹也没有多加刁难,“公子稍待片刻,容奴婢通禀一声。”
“有劳了。”
侍女款款而去,行至四小姐床榻之前,床榻四周围有锦绣床帘,从外面并不能看到内部的样子,只有一个穿着华服、上面绣有梧桐的美貌女子站于床榻之侧,见得侍女返回便迎了上去,
“哦?那郎中很是年轻?”听得碧竹回禀,梧桐好像是一惊,不自主地轻声,毕竟整一晚来的所谓名医大家不是老头也都接近中年了,怎的到最后来了一位后生,年龄还是竟与她相仿。
“是啊,模样还挺俊俏嘞,气质也是少有,看起来还是自信满满的呢。”
梧桐眯了眯眼,阴测测地道,“傻丫头,你怕是中了人家的美男计了吧,这还未曾诊治,便是开始替人家说话了”。
看着碧竹那微微泛红的脸,梧桐一阵无语,“哼,仰慕小姐姿色的贤才俊彦都能从府前排到城门外了,又有哪个能有幸见上一面?”梧桐恨恨地说,显然是把苏祁当做了趁火打劫的不入流货色,“这郎中多半是想趁机接触咱家小姐,又怎能轻易让他得手?”
“听说是二小姐邀请来的呢,应该不会有问题吧?”,碧竹低着头,嘟嘟囔囔着,
“你这傻丫头,是二小姐邀请的又怎的?可是熟人?”似乎是知道这小丫头胆小,于是又宽慰道,“事发突然,纵使是二小姐也是有失察的时候,主子就在身后,你我二人理应护主,再说,我们又不过分难为于他,只是例行的检查罢了。”
碧竹手指绞着衣服,艰难地思索着,半晌,好像是在下很大的决心,“梧桐姐,这事要是让老爷小姐知道了,我们可如何担待得起啊……”
梧桐俏脸一横,气不打一处来,“来人不知是何目的,小姐身前又无其他护卫,万一他图谋不轨,我等护主至死又何妨?你这丫头竟然如此唯唯诺诺,岂不是辜负了老爷小姐的养育栽培之恩?”
脸色微白,碧竹显然也是知晓了几分事情的“严重性”,甩了甩头,一份责任感油然而生,咬牙道
“梧桐姐,我听你的。若是此人是贼人,也不能让他碰到小姐分毫。不不不……”好像觉得说错了话,小嘴立马补充道,“连看也不能让他看一眼!”
“这才对嘛”,梧桐也是开心一笑,招了招手,碧竹连忙附耳上前。一个针对苏祁的阴谋就这么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