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大堂之内装饰极为豪华大气。堂屋中迎面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万花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南院大王叶元”,又有“万几宸翰之宝”。堂中撑有六根暗红色长柱,柱櫍雕有栩栩如生的蟠蟒,四周更是有雕刻精美的楠木隔段,正上方高悬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书“忠孝节义”四字家训,据说乃是圣祖皇帝亲赐,往里一进,便是闲时宴饮听躯赏舞的花厅,顶上镶嵌有两排照夜明珠,三排共五十四颗,一半嵌石壁,一般露出在外,满屋之中亮如白昼,光芒皆是由那五十四颗照夜明珠所发。
厅内满载荷花的小水池旁分列两排,俨然有庙堂文武的庄严架势,无一例外,列坐之人都蓄着长须,年过花甲也不在少数。叶云鹤带着苏祁悄悄进得大厅,见得还未开始,便是领着苏祁从旁绕行过去,和叶法氍附耳低语几声,便是安排下人添得一张坐席,安置方才到来的“多余”的最后一位大家。
见得这年轻人进来,大厅之中顿时泛起了一股不小的骚乱。
这一男子太过年轻,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岁的年纪,难不成也是来给叶家千金看病的?南庭贴满了告示,谁人不知叶家千金患了连苏老都难以下药的病症,本来也就是来试上一试,不管能不能碰上个大运,至少卖了叶家一个面子,现在怎么找了个江湖郎中来凑热闹,还这么年轻,分明是打众人的脸啊。
于是乎,这刚刚“打扮”过的年轻江湖郎中所坐之处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众人注视的焦点,一个个吹胡子瞪眼,好似自己才是放屁都香的大家高人,你一个江湖郎中不出去坑蒙拐骗,来这里淌什么混水,也不怕丢人现眼。若是目光能够杀人,苏祁毫不怀疑自己立马就会被杀掉,而且还是凌迟的那种。
好在这一年多的江湖历练还不至于使这见过世面的年轻人有过分的慌乱,一一行礼过后便端正坐在角落。
“臭小子,坑蒙拐骗也得看地方吧!这里可是叶府,不是你浪迹的某个村子,叶家四小姐乃是金枝玉叶之体,也不是某个山野村妇,你可要知晓其中的厉害!”
苏祁一挑眉,别看这青衣服老头没有指名道姓,傻子都知道这是在说他苏祁,不过他却是并未出声反驳,一来自己确实没啥把握能治好名医大家都诊治未果的怪病,二来叶云鹤将自己安排在这定然是有几分得罪周围这些老头的危险,自己若是与其发生了冲突,难以收拾的结果并不是所有人愿意看到的。
当下,见得苏祁并未吱声,叶云鹤也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对这年轻人不禁高看了几分。其他人似乎身在他人屋檐下,因为一丝拘束,一声声冷哼冷笑过后,大堂也是再度恢复了安静。
大厅前方叶家现任家主叶法氍暗自点头,处变不惊,果然还算有几分道行,不然自己这心血来潮,惹怒了厅下诸位,女儿的命不知能否保住啊。
这叶法氍不愧是一家之主,很快便是恢复了那种不怒自威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呵呵,想必诸位之中大多数人已经清楚我叶家所遇见的问题。小女叶云鸾自上次游历归家一直郁郁寡欢,这几日更是茶饭不思,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再持续几日怕是要撑之不住。蝉煌城苏老先生日前来过一次,可依旧是束手无策。各位也是大燕南庭排的上号的名医大家,各自也有着自己独有的本事。所以,在下想请各位试试看,看看是否有其他办法医治小女?”叶法氍环顾一周,声音有些低沉地问道。
“当然,无论结果如何,报酬方面叶家绝对会让各位满意,话不多说”,叶法氍指向大堂的一处偏门,一抱拳,“由此可入小女居所,还请诸位竭尽全力。”
闻言,大厅内的多数人都未曾有太大的表情变化,既然来得此处,自然是对这情况都是有些了解,当下惊于苏老先生名号的,在见过别人不屑的目光后,自然也是讪讪一笑,也是尽力摆出恭谦姿态加入俗套的客套团队,让别人先去试试水深水浅,这使得角落里的某人一阵撇嘴。
片刻后,好像实在是挂不住脸面,一位头发花白、长须及胸的老者在一干人等的窃窃私语中缓缓起身,推辞了几句,便是在侍女地引领下率先走入偏房。
叶法氍松了口气,微微点头,西京道伊楼灼,南庭排的上号的大家果然不是吹嘘的,这份气魄和胆量就不是那滥竽充数的人所能比拟。然而,两刻钟之后,伊楼灼却是苦笑着走出来,与站在门口的叶法氍小声讪笑:“抱歉了,叶家主,令千金所得的疾病确是无根可循,老夫无药可开啊。”
听得老者的话,叶法氍略微失望地叹了口气,一旁的叶夫人更是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一般,而厅下的某人却从嘴型中看的真切,提前知晓这一情况处境倒也不算太过糟糕。
叶法氍苦笑了一声,“伊楼老前辈,请您先去堂中等候,接下来会有管家带您领取报酬,只是出府时还是得按规矩委屈您老一下”,老人摆摆手,好像对这所指的规矩已经习以为常,只是他真的没那个脸皮去索要报酬了,当下也是坐在堂下,看看是否有能治好此病的能人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在伊楼灼之后,大厅中的各位医家显然是能接受了很多,也是相继进入偏房,但皆是满怀自信地进去,却是满脸尴尬地出来,叶法氍的脸色愈发阴沉。显然,对于连苏老都无可奈何的病症,尤其是到了这种近乎无药可治的地步,也只有满心的无奈,当最后一名医家摆着手从偏房行出时,叶夫人终于没能抑制住压抑已久的泪水,在侍女的搀扶下掩面缓缓退出大厅。
大厅中,先前还红光满面,指点江山的医家们没有了先前那股得意自傲的气焰,一个个耷拉着老脸,也不说话,使得大厅中的氛围相当的尴尬。
半响后,见得再无出声之人,叶法氍叹了一口气,强颜欢笑道:“今日有劳诸位了,看来小女确是有此番劫难。虽然各位没有给出治疗方法,在下还是会让管家给各位带上一份丰厚的报酬。”
听得这变相撵人的话,所有人都是再度苦笑地摇了摇头,这近乎整个南庭的阵容,对这病竟然都是无可奈何,确实是奇哉怪也。不过……这不是还有一位高手么?当下便又是那一位青衫老者阴测测地怪笑道:“叶家主言之过早啊,这位年轻俊才快悠闲适、闲得乐哉,倒是胸有成竹,何不请他一试?也好让我等见识一二。”
叶法氍话音刚落,那先前吹胡子瞪眼最起劲的纥骨化尘,却是突然冷笑了一声,他在失败后便是感觉有一丝惋惜,本想借这次机会与叶家结下一段香火情,这才不远千里来到这近乎两国交界的荒山野岭来,自己与列位大家都无可奈何之症,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倒是神态淡然,心中的不爽更是加剧了不少。
听得此语,先前的伊楼灼等人都是微微皱了眉头,显然稍显正派的人对这名声不怎么好的纥骨老头都不是很感冒,而大多数人的目光顿时转向了大堂一偶处的年轻人,眼中皆是有一抹幸灾乐祸。
对于这些目光,苏祁也是一阵头皮发麻,当下就有一种跳脚骂娘的冲动,老子难不成要哭爹喊娘、上房揭瓦才会让你们觉得不安适么?
这些老东西真是没有一点大家风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