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行闲在宫里,就是喜欢摆弄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比如毒药,那些粉末就是剧毒,吸入其中便会无法动弹,穆行一剑一个干掉了大部分,只留下了几个人准备听候发落,他回眸看了一眼御书房内,缓步走出一个明黄人影,正是秦霜,他眯着双眼,似有疲意,手中血色长剑被鲜血更是染成了暗红的颜色,缓缓向下低落浓稠的鲜血,他却自然垂着胳膊,仿佛手中所握不是染血长剑,或者说,更像是什么都没有拿着,这整个懒散的氛围,压根不像是有刺客来袭,穆行勾唇无奈的笑了,却听到细微呜咽声从不远处传来,他拧眉,那是女人的声音,方才交手时他就知道,面前这些刺客没有一个是女儿身,可是还是要小心为上。
他小心走过去查看,身后是秦霜大声呵斥姗姗来迟的侍卫声音,弯了那双桃花眼,笑意渐深,走近了声音来源,才看到一个身着嫩绿宫装的小宫女侧躺在地上,捂着眼睛哀鸣不止,汗水顺着她苍白的脸滑落,与指缝间留下的泪水混在一起,他蹲下身,用剑柄轻轻戳了戳小宫女的脑袋:“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呜……我的眼睛……”穆行在她腰间摸了摸,找到了宫牌,那是浣衣局的宫女腰牌,穆行眨了眨眼,知道这样身份的宫女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就随手敲晕了她,然后把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向御书房,秦霜看到他怀里的人,楞了一下,笑着调侃:“怎么?看上了?这宫里的女人可都是朕的,是不是还得经过朕的同意?说起来,你不是在酒宴上看上了你未来嫂子么?”
“啊,千雨么?”穆行将小宫女平放在地上,手掰开她捂着眼睛的手,发现那眼睛一片血红,布满了血丝,但致盲已是注定的事情,他再怎么没心没肺也不至于那么放着不管,“我确实喜欢,可既然你都要把她指婚给哥哥,我再做念想岂不是要遭雷劈?”他微微红了脸,不知是身上衣物映衬的还是怎么了,笑起来竟是少了许多平日里的美艳动人,透出了些许决然“可偏生,我便是如此的人,真遭雷劈又如何?我岂能将惹我心颤的姑娘拱手让人?哪怕是哥哥,也不可以。我此番是想来求一指赐婚,不惜代价。”
秦霜笑出了声,双眸微弯,难得卸下了皇帝架子,对身后侍卫摆摆手:“你们这群废物可以滚了,下回再来的那么慢,朕怎么处置,自己知道。”
侍卫们唯唯诺诺的退下了,穆行将小宫女重新抱起:“你这样可不得人心啊,那我先带她回去了,一会儿传唤太医来瞧瞧。”
他这么一路抱着小宫女回到自己寝宫,觉得放在下人房间不方便照顾,放在自己房间……他看了看仅有的一张床,撇撇嘴:“来人,备张软塌,放我房里。”
侍从看到他怀里的人,都惊了一下,但是不敢多言,别人都觉得这个主子长得好看,根本不知道平时有多难伺候,他们低眉顺目的,什么事都安排妥当,安静退下了。
“哦,还有,宣太医来。”穆行等到软塌备好才把人放下,一双美眸看着那个已经睡过去的少女,那剧痛应该已经过去了吧,所以才能如此安稳。
“穆大人。”头发花白的太医顶着深夜寒霜碎步来到了穆行寝宫,看到小宫女的时候也楞了一下,伸手搭上她的手腕,穆行挑挑眉,没说话,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在意男女授受不亲的人,何况这姑娘与自己非亲非故的。
老太医皱起的眉始终没有松开,退了一步恭敬道:“大人,这姑娘中毒已深,怕是没救了,这双眼,除非施毒者亲自解,否则,只能一生都是盲人。”
穆行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施毒者,可不就是自己么,他其实也知道这道理,但这毒药配来虽是方便,解药反倒是珍惜极了,皆是些名贵稀少的草药,哪里是值得给小宫女用的……下次可不能乱用毒了。至于这个小宫女……他看了过去,有些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但仍是决计暂且负责下去。
他打赏了太医,摆摆手屏退所有下人,自己束起乌发洗去了精致妆容,支撑着下巴坐在软榻边,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小宫女醒来的时候,自然眼前是一片漆黑的,不知昼夜,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并没有适应黑暗,支撑着自己坐起身,碰到了一个微凉的手,吓了一跳,把手缩了回去,但是保持不了平衡就向后倒去,穆行已经被她的动作惊醒,她倒下去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一伸手就将她稳稳接住按在怀里,她听到自己贴着的胸膛发出震动,那是一声轻笑。
穆行将她按回塌上:“小心些,既然已经看不见了,就别乱动。你叫什么名字?”他这么一说太过直白,让小宫女愣在当场,忽的扑扇了两下长睫,落下泪来,穆行也不是没见过女子哭,只是自己害的人哭还是第一次。
不过也是,一般自己都是当场杀了,哪有什么时间给他们求饶哭泣。
“我……我叫落霞。”小宫女抽抽搭搭地说道,一双眼哭的红了周围一圈,穆行叹息,伸手抹了一下她眼角的泪,如果落霞能看见,定会被眼前的景象惊艳,那清晨的阳光自门窗间撒入屋内,穆行逆着光坐在那里,能看见他清隽的容颜笼着一层薄薄的光芒,像是神祇一般漂亮,根本不似凡人,他没有往日张扬的美艳,唯有沉静与柔和,呵护照顾着被他伤害的她。
“我是穆行。”穆行自我介绍道,落霞没听过他的本名,又因为他声音也是带着雌雄莫辩的柔美,自然误以为他是侍奉皇上的大公公,毕竟昨日自己经过御书房,受伤之后听到的也是这个声音。
“多……多谢穆公公出手相救。”落霞此话一出,险些气得穆行吐血,他哭笑不得:“你不知道我?”
落霞眨眨眼:“不知道……浣衣局没什么人嚼舌根,奴婢也不太与人交谈……”
“这样啊。”穆行弯了眉眼,露出恶作剧的笑容,本质上来说他与穆守还是相似的顽劣,他笑道,“不必这么称呼我,叫我阿行便是,我会想法子为你治疗眼睛,这些时日,你便留在这里安心养着便是。”
他揉了揉落霞的头,难得没有人对他毕恭毕敬还看不见他的容貌,当然要好好珍惜才是,那些劳什子达官贵人,就是巴结自己,把他的容貌夸得天下无双似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为了哥哥才做的伪装,只有这样,哥哥才能受皇帝信任,有这么个弟弟在身边扣留着,当然是会忠心耿耿的。
“落霞,你可以摸摸看,我的模样。”穆行突然想到自己看过许多的话本小说里有那样的桥段,盲女触摸救命恩人的脸,然后……唔,下一步就不用了吧,穆行这么想到,真是好笑,这救人大约可以算得上是多此一举了,不过若是能印证自己心中猜测,倒是可以一试,只要没有旁人多嘴就好。
落霞眨眨眼,不明所以:“我……可以吗?”
穆行几乎从未让人触摸过自己的素颜,握住她的手腕就贴在自己的脸上:“自然可以,请吧。”他自己也有些忐忑的期待,从未有人靠着触摸判断他容颜好坏。
落霞小心翼翼摸着他的脸,从光洁的额头,一路向下,经过高挺的鼻梁直到薄如利剑的唇,然后又向上摸到了他那双眼睛,长睫被触摸而微微颤抖,那漂亮又精致的底子是改变不了的,虽然落霞并不习惯看不见的生活,但是觉得掌中的脸是极美的,心下无比羡慕。
穆行百无聊赖守在宫中,虽然盛宠在身似的,但也不算什么好事,身作笼中鸟,他不喜欢,却无可奈何。